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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夫君他眼盲(150)

作者: 风吹起游鱼 阅读记录

沈母的目光落到佛前供奉的一串佛珠之上,闭了闭酸涩的眸,心中默默祈祷着几个孩子可以平安归来。

日头西沉。

入秋了,天也凉了下来,方见着晚间吹了一阵儿风,夜里雨便落了下来,一场秋雨一场寒,丝丝冷气直直的往人骨头里钻。

骆驼身上的铃铛每走一步便响一声儿,在夜间伴着雨声,莫名的有些闹人。

装着易碎物的车厢里都垫着许多稻草,抽出两捆来也能挤进个人进去,只是狭小又逼仄,不能点蜡,透不过气,只能从车厢的木头板子之间偶尔窥见些外边的光影。

商队入夜之时都要做修整,老妇将施玉儿藏在了车厢里面,只给了她半壶水,便跟着队里的人出去守着货物,等下一轮换班。

稻草垫着很暖和,呼出来的凉气再吸进去都仿佛是暖的,施玉儿疲惫的靠在装货物的大箱子上,手臂上全是被稻草头刺出来的红痕,还有些痒。

她吸了吸鼻子,鼻头也是酸酸的,莫名其妙便润了眼眶,等见到沈临川了,她一定要问,为什么要瞒着她这么重要的事情。

揣着满怀的心思,走了两天两夜,才在第三天的清晨入了京。

施玉儿告别了商队之后便迫不及待找到一个客栈洗了澡,又让店小二买了两身男子的衣裳过来。

她在一路上已经都打听到了,沈临川被发配去了营州,已经走了半个月,若是快马加鞭,两三天便能追上,只是她一个人行动却是万万不可的,不然不仅找不到沈临川,还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她现在住的客栈是京中最大的客栈,先不说背后的人是谁,光说这每日来来往往的人数之多,就连手底下做事的人也定然有些门路或小道消息。

天字房,乙。

“姑娘,您找我打听官衙的事情,我就是一个端茶送水的小二,我怎么知道呢……”

店小二面有难色,可眼睛却落在桌上的荷包之上,食指和大拇指搓了搓,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见状,施玉儿从自己袖间拿出一锭银子来,见他两眼放光,又迅速收回,在手中抛了抛,好似惋惜般说道:“是吗,那真是可惜了,若是你不知道,那我只能再另寻他人。”

她此时穿的是男子衣衫,只是身形娇小,还是能让人一眼便看出女子身份来。

店小二见过的人多了,原本只以为她是哪家小姐话本子看多了出来想女扮男装刺激一下,可一听她问有没有再去营州的衙役之时,却是一时间止了声,眼睛望了望她手里的银锭子,咽了咽唾沫,犹豫道:“其实也不是这样,主要是您去营州做什么,还想混到人家随行的队伍里,这……”

“营州……那个沈相不是被流放了么,我从前在家时便仰慕他,但是从来没有机会见到,如今他被流放了,我在路上起码还能见着一下,”施玉儿抿了抿唇,继续编道:“反正我就想见一见,了却一下心愿,不行么?”

“行行行,自然是行的,”店小二见她面色不似作假,左右张望了一下,做贼似的坐到她的旁边,低声道:“我和您讲啊,这件事都说是皇上他要揽权,所以才……你懂的,但沈相的名声哪里是那些风言风语可以坏的,好多人都像您这般想要去见一见那位大人的尊颜,只可惜都没有门路……”

他说着,很用力的皱了下自己的脸,继续说道:“但是您看,刚好凑巧小的有位表伯就是衙门里的,他说啊,皇上又派了一行人过去,就是为了防止沈相被救走,这机会是有的,若不是见您实在真心,我也不愿透露出来,只是这打点费……”

施玉儿也不和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从荷包里拿出一张银票来,冷着脸威胁他道:“你若是诓我,可有好果子给你吃!”

“小的哪敢诓您啊,”店小二将银票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确认是真的之后立即喜笑颜开出来,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您就放心了,明天下午您就跟着我过去,就是得委屈姑娘你受苦,去那儿帮着搬东西,砍柴做饭……”

他说着目光往施玉儿的身上落了落,好心说道:“乔装成男子更好,就是您这打扮还是得精进一些。”

施玉儿自然是明白他说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待到屋内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捂住自己的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刚开始两日的一腔愤懑之后,现在她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其中关窍。

只是这件事太过复杂,也不是她一会儿便能想明白的事情,施玉儿此次去,只是为了一个结果,若是沈临川还活着,她便陪着他一起回去,若是他死了……

施玉儿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腕上,摸了摸胸前藏着的,沈临川送她的那条珊瑚手钏,若是沈临川死了,她也不会再回沈家。

她和沈临川也还没有成亲,回沈家她的身份尴尬,还不如回济州,回斜桥巷他们一起住过的那个小院子,以后绣绣帕子养活自己更好。

施玉儿缓缓趴在桌面上,埋首的那瞬间目中盈满泪花。

次日,县衙后门,酉时。

桂子落尽,满地枯黄。

几个男子模样打扮的人挤在后门小巷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场面显得有些滑稽。

张衙役看着面前一个瘦弱的像小鸡仔一般的男子和另一个穿着白衣像是去吊唁般的病秧子,心里琢磨着眉头皱了又皱,将目光挪至一旁满脸殷勤的店小二,粗声问道:“你知道我们是去做什么的?你给我找两个这么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过来?是不是还等着我去给他们挖坑葬了啊?”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但仍然可以感受到其中的不满,被他问话的小二也有些赫然地挠了挠头,望向身侧人。

施玉儿原本白净的面上满是碳灰,五官都用画眉的黛粉刻意修饰过,胸前束平了,又在肩上腰上另外缠了几圈,总算少了些女子的娇弱气,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位身材矮小瘦弱的男子。

她知道张衙役嘴中的‘废物’就是自己,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喘,只怕露出什么端倪来,于是将目光放到那个‘病秧子’身上,希望他可以分散一些火力。

病秧子苍白着一张面色,见她看来,捂唇咳了咳,惹得众人纷纷后退,生怕染上什么痨病,他的袖里半露出一张银票来,张衙役霎时间哑了声,于是目光又落回施玉儿身上。

见几人像玩蹴鞠般如此,毕竟是自己带来的人,店小二咬了咬牙,忙讨好的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对衙役说道:“表伯,他们俩就是去混口饭吃拿两个月的公家钱,您也知道,这事儿虽然苦,但是报酬多啊,这……”

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不动声色塞到衙役的腰包里,笑道:“您辛苦辛苦,看在侄儿的面上通融一下,再说这能走多远,公家钱能不能拿到手,不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么,您就当是做好事了对不对?”

看押重犯报酬的确是不少,张衙役掂了掂那银锭的重量,面色终于好看了一些,轻咳了一声,分明是乐开了花,却还是对两人啐道:“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为了几个破银子命都不要了!还不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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