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风起长安(84)

作者: 于欢 阅读记录

“有这么好看吗?”文喜一边抛着铜板,一边说道。

“当然好看了。”青袖说道,她握着双手,眼里充满了钦佩,“那可是公孙大娘的弟子哎,公孙大娘知道吗,那可是全天下女子的仰慕者,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苏荷与李忱并排跪坐在楼廊上,李忱怀抱着一只手炉御寒,苏荷则是以酒暖身。

苏荷看着楼下,与曲江池畔各个酒楼楼廊外的男性诗人,皆目不转睛的盯着曲江池,时而拍掌喝彩,诗人作诗,画家作画,“文人应景赋诗,赞颂美人,却极少有人会心疼在这寒冬之日,赤足踩在冰面上的女子,是否寒冷。”

“万丈光芒的背后,是无数艰辛与苦难磨炼而成的。”李忱说道。

“即便她会武,但在这样寒冷的天中如此穿着,且赤足于冰面之上,寒气侵体,对女子而言,会有无法逆转的后果。”苏荷说道。

“这种后果,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了。”李忱道。

咚咚!——屋内的门忽然响起,文喜遂从窗口跳下,紧握住腰间的横刀,“什么人?”

“禀郎君,小的是王家家奴,特奉阿郎之命前来给郎君送酒。”门外传声道。

文喜将门打开,发现门外来了两个人,一个读书人打扮的捧着酒,另一个则穿着短褐手中奉着笔墨纸砚。

“郎君。”文喜回头看着楼廊,“是富商王元宝派来的人。”

李忱坐在原地,视线依旧盯着曲江池,笑道:“看来,他们还是发现了那四个字。”

苏荷扶着她回到楼内,二人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

“让他们进来吧。”李忱道。

家奴们捧着托盘脱鞋入内,于李忱跟前跪伏,“小人奉阿郎之命前来送酒。”

“哦?”李忱看着托盘里的酒,以及另一人手中的文房四宝,其中纸张用的竟然是蜀纸,问道:“这酒,可是大家都有,还是只此一份呢?”

“只此一份。”家奴回道,“阿郎说您是贵客。”

“贵客?”李忱抱着手炉笑了笑,“这消寒会上,皆是来自各地的名士,你家主人,怎偏偏盯上了我这个普通人呢。”

“郎君可不是普通人。”那家奴也不含糊,笑眯眯道:“名士之贵,岂及王侯?”

李忱盯着说话的家奴,眉目清秀,举止从容,不像是受人差遣之人,“不愧是长安首富,连家中奴仆,都非同一般。”

家奴旋即奉上美酒,“出自江西浔阳之滋水,岭南之灵溪,还请郎君笑纳。”

李忱看了一眼苏荷,苏荷拿起一壶灵溪,拨开盖子,酒香四溢,“的确是好酒。”

“画什么?”李忱问道。

“阿郎说褚公擅仕女,便请小郎君为曲江池上的舞女作一幅画。”家奴回道。

“你家主人既知道我的身份,还敢让你捧纸笔过来?”李忱又问道。

“郎君身份尊贵,一字千金,主人自是不敢得罪与怠慢,故奉上这名酒。”家奴回道,“至于画作,乃主人所求。”

一个求字,自降身份,李忱看了一眼楼外,“吾见过千金求字,却没见过用酒求画的。”

“我家主人说,与商人谈钱,是为图利,与官家谈钱,是为图便,而与君子谈,不为利,也不为便。”家奴回道,“以酒相交,是为友。”

“一幅画就能与长安首富成为至交,这的确是一桩看起来很不错的买卖。”李忱说道。

“说了这么多,你画不画?”一旁的苏荷盯着酒问道。

“…”李忱楞了,就好像是自己因为两壶美酒而被人卖了一般。

“还是娘子性情豪爽。”家奴识趣的眯眼笑道。

李忱便道:“搬到楼廊上去吧。”

“喏。”

青袖看着苏荷手中的酒,“娘子,您就这么把李郎君给卖了吗?”

“这怎么能叫卖呢,”苏荷反驳道,“她自己也说是笔不错的买卖,总归是要作画的,在哪里画不一样呢,还能平白得两壶美酒。”

“可是以李郎君的身份,若是不肯作画,他们应该也不会小家子气把酒拿回去的吧。”青袖一本正经的说道。

酒到唇边,苏荷楞了楞,紧接着便略过了青袖的话,尝了一口美酒,十分陶醉道:“灵溪…南方的佳酿,连名字都取得这般好听。”

她放下杯子,而后才开始回答,“我可没有强人所难,能举办这样规模的消寒会,可见主人的实力,看雍王那并无敌意的样子,怕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呀,”青袖端详着苏荷,“娘子何时如此了解李郎君了,竟连李郎君这般深的心思都能看透。”

“青袖。”苏荷扭头道,“再胡乱说话,我就把你扔进曲江里喂鱼。”

“呜呜呜。”青袖装作一副可怜模样,拽着苏荷的衣袖,“难道娘子有了夫君,就不爱小奴了吗,娘子可是信誓旦旦说过,会保护小奴的呢。”

苏荷与青袖自幼一起长大,便熟知她那顽皮的性子,于是伸出手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呀。”

王元宝的家奴在李忱身侧伺候笔墨,曲江池的冰面上,李十二娘子正持剑翩翩起舞,李忱摸了摸作为贡品极为珍贵的蜀纸,这样的纸张,她平常都不舍得拿来用,李忱提起笔,照着江中开始作画。

这一幕,被曲江池畔的众多文人以及王元宝的门客瞧见,于是引来了议论。

他们议论的并非是李忱,而是伺候笔墨的家奴,“那不是王公身边的门客,钱仲文吗?”

听着楼下的议论声,李忱一边作画一边问道:“某已经提笔了,仁兄也该自报家门了吧。”

那家奴起身,抱合衣袖弓腰,“在下钱启,字仲文,见过雍王。”

“读书人。”李忱说道,“怎么投身于商贾身侧了。”

钱启摇头,复又跪坐下,“钱某早年应试,多次不中,年初冬入京,欲再试春闱,恰好遇见王公设宴招待。”

“你有才华,迟早会高中的。”李忱说道。

“仲文身侧的是谁?”楼下议论不断,“怎从没见过此人。”

“竟能让仲文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为之研墨,怕是来头不小。”

没过多久,曲江池上的鼓声停歇,蜀纸上的画也已收尾,李忱放下笔,将其给了钱启,“没带章出门,就这样吧,替我谢过王公的酒。”

钱启拿起画作,连连赞道:“大王的画,与褚公的画若放在一起,旁人怕是难辨。”

“老师的画,除吴道玄之外,为当今第一,我又岂能与之相比。”李忱说道。

钱启将画小心翼翼收起,“多谢。”

很快,所有人都被李十二娘精彩的剑器舞吸引,她从皮鼓上飞下,将事先备好的绸缎,扔至曲江池东西两侧的楼上,由楼上接应之人绑定。

而李忱恰好就跪坐在东侧酒楼的楼廊上,许是李十二娘扔偏了位置,使得旁侧楼廊上的人没能接到,飞到了李忱所在的位置。

缎头处绑着一块实心的小球,因此才能远抛,就在快要打到李忱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