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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长安(74)

作者: 于欢 阅读记录

“即便是争宠失利,但赐死,也未免太不将人命放在眼里了,难道在皇家眼里,妇人轻贱,命如蝼蚁,不需要时,就可以弃如敝屣,随意抹杀?”苏荷不满说道。

李忱摇头,“没有谁生来就是轻贱的,但是这世道,的确从来就没有过公平。”她知道苏荷为什么会如此气愤,“皇帝是皇帝,太子是太子,他们能代表的,只是自己,我虽非完备之身,却有着自己的骨气,抛妻灭妻这样种的事,我做不到。”

“雍王说的好听,文人风骨,在生死之际不堪一击,等雍王深陷漩涡之中,又是否还会记得今日之言呢?”苏荷问道。

“我知道言语无法证明什么,但既然做出了选择,我心中的想法,就不会因为任何事与物而改变,我所认定的东西,一定是,至死方休。”李忱认真道。

苏荷低头看着李忱认真的模样,不由的起了疑惑,“你…”她睁着好奇的眼眸,“你一直以皇子的身份示人,可曾有过喜欢,可曾对谁动心,是男子,还是…”苏荷语塞,犹豫了片刻,盯着李忱的眼睛,丹唇微启,补全道:“女子?”

李忱推着轮车,走到梅树下,“世人习惯了墨守成规,世间也将万物都分以阴阳,包括人也是,乾坤不可颠倒,阴阳也无法分离,因而将一切有违秩序之事,视为悖论,无论是理法,还是礼法,它终究都是墨守成规之人所定,人生苦短,何必拘束于这种局限当中,活着,是顺心,与自在。”

虽然李忱读儒家诗书,但在某些方面,与苏荷的观点是一致的,在确定李忱心中的想法后,“那你对张贵妃,还有崔氏,也是有动心的存在。”苏荷道。

李忱听后,楞了一会儿,随后低头笑了笑,“以色看人,也太过肤浅了吧,若是只图好看,那这雍王府里有不少曾是仕女出身的宫人,她们曾是知书达理的官宦女子,以父罪入掖庭,温婉聪慧,娇俏动人,岂不都要成为我内院之人了?”

“谁知道呢。”苏荷轻描淡写道,“雍王的心思,谁又能看得透。”

李忱盯着苏荷,即使她们心里都明白,那种微妙的感觉,与当初已经不一样了,但谁也没有点破。

“情感,是很奇妙的东西,”李忱又道,“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当它来时,却怎么也挡不住。,不知不觉,就已深陷。”

苏荷思考着李忱的话,眼里的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人为什么会被吸引呢,”随后抬头,伸手拂过头顶一枝梅花,“可能我就是一个肤浅的人吧。”

李忱的眼眸微动,“上次青袖送汤药到王府来,说你舅父那个宅子洗浴极为不便,冬天寒冷,雍王府中有个浴池,就在我的院后。”

“雍王好意,不过苏荷这次并没有带衣裳出门。”苏荷说道,“也不打算久住。”

“七娘若是不嫌弃,可先将就我的衣物,明日一早再派人去永平坊取。”李忱说道。

苏荷看着她热心的模样,“雍王如此热情,该不会是别有用心吧?”

“七娘误会了,那浴池建的巧妙,关上后,只能从内开门,况且,明日恐要雪落,天气愈加寒冷,浸泡药浴,可以驱寒。”李忱道。

苏荷听后福身,“那就,劳烦雍王了。”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长恨歌(三)

——雍王府·内院——

雍王府的内院不允男子入内, 因此能见到的,就只有几个宫人与侍婢,越往深处走, 则越僻静, 一间院子的屋顶飘出了青烟。

庭院里有一条青砖小路,左右种满了牡丹, 如今冬日,已呈凋零衰败之象。

浴房构造奇特, 共有三扇门,三扇门的位置分别开在首尾,形成一条曲折的通道。

第一扇门前挂有风铃, 当门开时, 风铃便会响动,要一直向右走到尽头才是第二扇门所在。

“你这浴房, 好生奇特,大唐的工匠也是了得。”苏荷惊叹道,“弯弯绕绕, 这要是送水, 岂不麻烦的很?”

李忱摇头, “从这间院子出去,旁边就是一座烧水的炉池, 与浴房的池子有通道相连, 不用人力输送,这是圣人命将作监改的, 与骊山的华清池一样, 不过…”李忱推着轮车入内, “这里面还另有玄机。”

第三扇门, 才是正门,且极为坚固,非能人力能破,正门后有一扇比人高出许多的屏风,潺潺流水之声从屏风后传来。

热水从铜荷叶上流出,旁边还有两只铜鹤屹立在水中,水雾笼罩着房间,池子挖于地下,用打磨光滑的石砖所铺,整个雍王府都很少见到台阶,在这里也不例外。

“至于其他的玄机,我以后再与你说。”说话间,李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浴房的北墙。

东侧有一张放衣物与歇息的坐榻,如今上面就放着李忱的衣物,被折叠的十分齐整,“那身衣裳是我没有穿过的,七娘可放心。”说完,她便推着轮车离开了浴房。

“等等。”苏荷突然叫住,“你就这样走了?”

李忱回过头,“第一扇门如果打开,上面的风铃会有声响,凭七娘的身手,是能够将衣物穿好的,你放心,我就在门外等候。”

“你在屏风外等吧。”苏荷说道,“我既敢与你在同一张榻上入眠,便是信得过你的为人。”然而,苏荷内心想的,却是因为屋外的寒风,不忍心李忱吹风受凉。

李忱呆滞了一会儿,没有选择离开,她推着车在正门后守着,二人隔着屏风相互看了一眼后,李忱便背转过身,从袖中拿出那把短剑细细擦拭。

苏荷轻呼了一口气,开始宽衣解带,如青袖所言的那样,舅父的那座小宅子,洗漱极为不方便,而长安的浴肆,又多为男子去的场所。

当时,青袖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对于李忱的贴心,苏荷很是受用。

狐裘与贴身的衣物被摆放在了一块,池中飘出的水雾缠绕着□□的玉体,苏荷弯下腰试了试水温,随后缓缓步入池中,在屏风后背坐下。

房间里只有二人,安静的,能听清一切,包括解下衣裳与入水的声音。

听到入水声后,李忱擦剑的动作变得迟缓了起来。

苏荷坐在热池中,池面上的花瓣,时而粘到她白皙的肌肤上,热水将寒冷的身子逐渐泡暖,池边放着一张几寸高的茶几,上面放着一只青莲铜炉,檀香从炉中缓缓飘出,与雾气缠绕在一起,让她渐渐放松了下来。

“秋入长安,如今都已是冬至,年关将近了。”泡了许久,苏荷仰头睁眼说道,“也不知阿爷与兄长们如何了。”

“七娘既然想家,为何不回九原?”李忱问道,“长安时局动荡,随时都可能卷入漩涡中。”

“我倒是想回去呢。”苏荷道,“可某位父亲,’爱子深切’,提醒说,夫妻本是一体,我又岂能独善其身。”

李忱回过头,从屏风的糊纸上,能够隐隐约约看到浴池里的春光,她下意识将视线挪开,“圣人不让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