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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长安(61)

作者: 于欢 阅读记录

张贵妃侧头看着歇息的内殿,入宫后皇帝从不让她靠近, “吾的话, 你听不懂吗?”

对于张贵妃突然的冷脸,宦官吓的跪伏于地。

“滚!”张贵妃斥道。

宦官无奈, 只得退出大殿,张贵妃便带着好奇,独自一人走进了皇帝寝殿中。

皇帝好乐, 寝殿内除了书画, 还摆放了不少名贵的乐器, 张贵妃也好乐,便翻寻着书柜, 找到了许多古曲谱。

“殿内也没什么呀。”张贵妃喃喃自语道, 放回曲谱时,她看到了一副画轴, 于是将其从书架上拿出。

打开后, 她彻底震惊了, 画上是一个怀中抱猫的仕女, 其面容与自己十分相似,但气质上,却胜出自己许多,很显然,画中女子绝非自己。

皇帝归朝后,张贵妃拿着画像质问,与之大吵了一架,于是便被送出了宫。

这是第一次出宫,之后,皇帝又因过度思念,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不惜夜开门禁,将她接回,自此后,张贵妃的性情开始大变,也变得心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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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蓬莱山——

“原来,你们父子,都把我当成了崔氏的替代品。”张贵妃冷笑道。

“我从未这般想过。”李忱回道,“你的确是与我母亲有些相似,可你是你,母亲是母亲,我从未混淆。”

“因为在你眼里,你阿娘是无可替代的。”张贵妃说道,“可他不同,精神上的依赖,比不过□□的空虚。”

李忱皱起眉头,此刻,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张氏可怜,但在皇权之下,自己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我想知道,他会如何纵容我这个替代品。”张贵妃的语气越来越阴狠,她的话中充满了报复,“我要亲眼看着他,一点一点步入深渊。”

“我不是你,无法感同身受,也没有资格评判。”李忱说道,“但苍生是无辜的,陆善之心,连朝中大臣都能看得出来。”

“谁管苍生!”张贵妃拂袖道,“皇帝都不顾自己的子民,凭什么要我顾?”

“满朝文武都在指责我,却不曾想,到底谁才是皇帝,又是谁赋予我的权力。”张贵妃又道,“可笑啊,他是皇帝,他明明可以不依我,甚至可以杀了我,可是他并没有,而你们当中,又有几人,觉得错不在我呢,至少陆善,会讨我开心。”

“陆善以一人之力,兼顾三镇节度使,如若他率兵造反,于谁都没有好处。”李忱说道。

张贵妃听到李忱话,并没有恐惧,反而十分的期待,她笑道:“张寰已经死了,她被人玷污,临死之际,没有一个人救她,所以她要拉着众生陪葬。”

李忱眉头紧皱,她陷入了沉默,眼前这个人,似逼近疯狂,再也无法劝说,“你难道就不为自己想想后路吗?如果天下真的大乱,那些人就会将刀剑指向你。”

“你在跟一个死人谈生死吗?”张贵妃反问道,“谁会在乎呢,你?”她逼近李忱,月光下,那张脸,越发的清秀冷峻,即使非健全之身,也比那已至暮年的皇帝,与腐朽呆愣的吴王,胜过千百倍。

李忱没有回话,张贵妃颤笑了一声,眼里充满了心酸,“我在期盼什么呢,雍王都是要娶妻的人了,怎可能在乎其他女子的死活。”

李忱依旧沉默着,又变成了那个深宫中,寡言少语的人。

张贵妃在临湖的亭边坐下,看着太液池的湖水,秋风泛起涟漪,越发的伤感,孤独的身影,似随时都能这秋风吹倒一般,“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他们一样,哪怕是一句,能让我开心的话也好。”

“我做不到欺骗。”李忱回道,“也不希望你越陷越深。”

李忱的话,又迎来了张贵妃的一阵冷笑,笑着笑着,她忽然止住,风停后,湖面也平静了下来,她侧过头,看着李忱的目光,“忱郎,你还如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月下,张贵妃的身影十分单薄,孤寂充斥着全身,所谓的光芒,也不过是一道道枷锁,“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逼上绝路呢?”

“我有的选吗?”张贵妃问道,“谁给我选择的机会了吗?”

“难道你要让我心甘情愿的接受这种不公的命运,饱受折磨的同时,还要为天下苍生而虑?”张贵妃不屑的笑了一声,“说什么梦话。”

“你还这般年轻,不该就此葬送在这里。”李忱说道,“圣人已经…”

“够了!”张贵妃打断道,“你觉得,日后的新君会放过我吗?”

“还是说,你?”张贵妃回头看着李忱,“如果是你,那么我可以考虑,甚至是可以帮你谋划,得到世人都梦寐以求的权力。”

李忱推着轮车转过身,“这是谋逆之罪,一但事情败露,会无辜牵连到许多人,长安城的冤魂已经够多了,况且我并没有争储之心。”

“如果你不要,那么这大唐盛世,就会随我一起陪葬。”张贵妃说道。

“非要这样吗?”李忱道。

“对。”张贵妃道,她看着李忱,却怎么也看不透,“我不明白,多少人巴结我,讨好我,都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其中还有皇子,而你,便是我求着,也无用。”

李忱低下头,因为她知道,无论怎么谋划,皇帝都不会将她立为储君,而张贵妃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成功的可能,只有一个,但势必会造成天下的动荡,要付出的代价太多了,“我与他们不一样。”

“你若是和他们一样,我今日便不会在这里见你了。”张贵妃道。

李忱看着亭外的明月,闭眼道:“无欲则刚,你们自以为能够掌控的东西,其实都是被它所控。”

“大道理谁不会说呢,真正做的,又有几个,你走吧。”张贵妃转身背对道,“如果你想通了,可以来找我,皇帝那么多儿子,我真正想帮的,只有你一个。”

“就算不为天下百姓,我也希望,你能为自己好好考虑。”李忱说道,“仅是为自己。”

李忱推着轮车离开,剩下张贵妃一人留在亭中,身体瘫软的倒在栏杆上咽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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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忱从大明宫出来时,已是一更天,早已入夜,但她并没有往靖安坊赶。

咚咚咚!

此时承天门响起了闭城门的鼓声。

“郎君,您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小人差点以为您要住在宫里了。”文喜架着马车说道。

“去崇仁坊。”李忱说道。

“啊?”文喜愣住,“郎君去崇仁坊做什么,探望崔相公吗?”

车内没人回话,文喜下意识的闭了嘴,“驾。”

四百声击鼓停下后,长安城各门一一关闭。

而马车才刚至崇仁坊,各个街道便又响起了夜禁的街鼓,文喜也不管那么多,按照李忱的吩咐将马车驶进了崇仁坊,身侧陆陆续续有归坊之人略过。

直到六百声街鼓停罢,崇仁坊的坊门被方吏关闭,李忱掀开车帘,尽管坊门关闭,但崇仁坊的热闹却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