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风起长安(389)

作者: 于欢 阅读记录

卢氏挑眉, 于是说道:“妾听闻皇后殿下是个爱憎分明之人, 她对长安百姓都曾有恩,所以百姓们都爱戴于她, 怎么那球刚刚好, 就打到了郎君你的身上呢?”

崔玄明扭过头,心中的气更加盛了, 本想与妻子争论, 但身后传来一声叫唤, 将他的心勾了去, 火也散去了大半。

“郎君。”妾室迈着步子踏入堂内,见丈夫鼻青脸肿,便心疼的皱眉道,“郎君脸上的伤,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崔玄明惊吓了一番,但也没有训斥,只是带着妾侍回到了西院。

“大娘子。”婢女抬头看着卢氏。

“去拿纸笔来吧。”卢氏吩咐道。

世家出身的卢氏,敏锐的察觉到了朝中的变化,而丈夫的态度让她彻底心灰意冷。

婢女拿来了纸笔,卢氏提笔写下了和离二字,“但愿这火,不会烧到卢家。”

--------------------------

——大明宫·麟德殿——

崔玄明的笑话没有持续多久,众人将目光重新聚集在了苏荷身上,一盏茶的功夫,红色旗帜便插满了一方。

十几年的杀伐,让苏荷的每一击都干脆利落,运球如排兵布阵,苏荷心思缜密,几乎不会漏网。

随着马儿加快速度,鼓声也越来越激烈,所有人都盯着黄土上滚动的球,只见苏荷提起画杖,将球顺利打进了球门之中,红旗再得一杆。

所有人都拍掌叫好,就连那些男子也觉得甚是精彩。

场上同样出彩的还有几个将门之女,以及魏莹。

在裴宁眼中,魏莹永远都是那个端庄贤淑的世家嫡女,今日这一面,也让他眼前一惊。

“你家娘子,骨子里,其实也是坚毅之人啊。”李忱从场上之争分析道。

裴宁转向皇帝,“臣明白。若没有圣人提点,我与阿莹之事,后果未知。”

“保护好她。”李忱起身,拍了拍裴宁的肩。

苏荷骑着马从赛场上退下,并将手中的画杖丢给了年轻人,也将赛场留给了她们。

皇帝起身走下御座,群臣也都纷纷拉着妻儿起身面向天子弓腰。

当着所有朝臣、外命妇,李忱向马背上的苏荷伸出了手。

刚平了喘息的苏荷有些微微脸红,她将手放到了李忱的手心当中,撑着慢慢从马背上下来。

“今日真是畅快。”苏荷笑道。

李忱拉着妻子的手回到御座,又拉着她一同坐下。

群臣看着举案齐眉的帝后,议论四起,“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阿爷让女儿不要有念头,是因为这个吧。”年轻小娘子看向父亲继续问道。

父亲顿时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很显然,女儿眼里看到的皇后,与他们这些男人眼里的并不一样。

父亲眼里只有颠倒的阴盛阳衰,而女儿眼里看到的则是琴瑟和鸣。

裴宁向李忱叉手请示,李忱点了点头,他便向刚刚离开筑场的魏莹匆匆奔去。

新科状元与兵部侍郎魏傅之女订婚之事,满朝皆知,故而也就没有人奇怪二人的亲近了。

“三娘。”裴宁从公服袖子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旧手帕递给魏莹。

魏莹看见熟悉的刺绣,不禁脸红起来,“你还留着呢。”

“当然。”裴宁回道。

魏莹看着一脸傻笑的人,也勾了勾嘴脸,“我给你做了一身衣裳,回头让小桃给你送去。”

裴宁听后更加高兴了,“好。”

魏傅坐在席座上喝着茶,“魏公好福气啊,令爱今后的夫婿定是前途无量。”旁侧的同僚说道。

魏傅放下茶碗,“日后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端午宴持续了整整一日,至夜才散去,帝后之间的伉俪情深,很快就在内宅流传开来,成为了一段佳话。

----------------------------------

次日

——长安殿——

不到半日,崔玄明家中的事,很快就通过察事厅上报到了周世良耳中,周世良将消息上呈皇帝。

李忱看着密报,“左谏议大夫年岁也不小了,口口声声遵守规矩,却只是对于外人而言。”

“昨夜,卢氏与崔玄明闹和离,以子嗣为由,但是并没有成功。”周世良说道,“一来是崔玄明不愿,因为妻子的家世,加上没有休夫之说,二来也是卢氏本家不同意,因为崔玄明的出身,与前程大好。”

“前程?”李忱冷笑了一声,“将这证据收好,等崔玄明与卢氏和离之后,再行处置。”

“这和离之事…”

“老奴去办。”周世良很是识趣的揽下了这样“脏活”

没过几天,在大宦官周世良的干预下,左谏议大夫崔玄明便与结发妻子卢氏和离分家。

和离后没多久,崔玄明就以犯《唐律》十恶之六,大不敬之罪被捕入狱。

作为十恶之罪中的一条,其处罚结果十分严重,崔玄明作为掌侍从赞相,规谏讽谕的谏官,大臣们便以为是皇帝是在挟私报复。

直到察事厅拿出了在崔宅拷问下人所获得的证据,崔玄明虽没有直言辱骂,可却纵容妾室,且在回到西院后仍未停止。

面对铁证如山,群臣无话可说,然仍为之求情,认为治大不敬之罪太过于严苛,此外,皇帝重开诏狱,令察事厅刺探,也让朝臣们惊恐万分。

原以为联名上书,会让皇帝做出退让,却不曾想李忱的态度更加强硬,并抓捕了几个带头的文官,以同谋罪收押入狱,致使朝中再也不敢有求情声。

诏狱内,在周世良的酷刑与恐吓之下,带头反对新政的崔玄明,最终认罪。

“唐律有载,大不敬,无人臣之礼者,绞。”

“我招,我全都招。”遍体鳞伤的崔玄明,吃力的睁开双眼。

“崔大夫,你知道的,圣人想要什么。”周世良说道。

纵使浑身是伤,崔玄明也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圣人要这样做呢,这天下,千百年来,不一直都是如此么,为什么到了圣人这儿…”

周世良也不明白皇帝的做法,但他不会去问原因,作为奴才,他要做的事,就是听命。

“那你又为了什么呢,崔大夫。”周世良反问,“就为了你所学之道,忤逆天子吗?”

崔玄明陷入沉默,在认罪之后,皇帝并没有对崔玄明施以绞刑,而罢黜了他的官职。

此事,加上其他被捕入狱的官员,在朝中引起了轰动。

当皇帝开始采取强硬的措施,强令老臣与宰相致仕,加上有中央禁军与苏家为首的地方边军支持时,臣子们的反对之声,逐渐变小,他们敢怒却不敢言。

李忱听从了裴宁的建议,从权力机构着手,加强皇权,培植亲信势力,并开始启用酷吏,在权力不断稳固,制度不断完善之下,一场全新的改革,即将开始。

-----------------------------

兴元二年秋,起居郎裴宁迎娶兵部侍郎魏傅嫡三女魏莹,并于长安完婚。

次年,皇帝赐魏傅紫金鱼袋,于宣政殿降大制命,以兵部侍郎、判户部,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拜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