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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长安(36)

作者: 于欢 阅读记录

“太子仆的出逃让圣人确信了太子恒就是主谋?”李忱感到震惊,“刑部牢狱看守森严,他是如何能买通狱卒出逃的?”

老者摇头,“刑部还因此罢撤了许多官员,包括刑部尚书宋谦。”

“宋谦是唯一想替太子恒翻案的人。”李忱摩挲着轮车的扶手,越发的感到棘手与困惑,“看来这桩案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复杂。”

二人答谢了老者后,文喜便推着李忱从病坊出来,坊外空气流通,李忱的呼吸也好受了许多,她回首望着病坊,又想起朔方之行的所见所闻,不免有些失望与难过,“这座病坊里的伤、病、乞者多达数百人,实在难以想象就在这一坊之隔的墙外,长安的权贵们过的是纸醉金迷的生活,而这里,却到处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这就是人人称颂的盛唐吗。”

“郎君心系天下,若没有当年之事发生,圣人顺利立您为储君,那么真正的盛世,一定指日可待。”文喜很是惋惜道。

李忱并不在意东宫之位,就算没有腿疾,她也没有办法成为储君,但若没有当年之事,她定不会过得如此孤苦,她在意的,是自己从小缺失的爱,是母兄的死与自己的仇。

“不管迷题有多复杂,我都要层层拨开直到见到月明。”李忱攥着自己腿上的下裳说道,“文喜,一会儿回府你去找陈长史,让他取一些银子到城中找坐堂郎中来给这些人看病,另外你派人去打探一下刑部尚书萧炯,我要他的全部底细。”

“喏。”

马车路过慈恩寺时,眼中闪过一丝恍惚,李忱忽然叫停,她揭开车帘瞧了一眼寺门,“扶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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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后

——雍王府——

李忱一直记着老者对她的提醒,刑部尚书萧炯身兼京兆尹,李忱于是又去了京兆少尹、雍王傅褚廷桧的家中,向其要来了京兆府官邸的邸报。

仅半日文喜便通过长安的暗桩将刑部尚书的家底都翻了一个遍,长安官邸的邸报上有地方官转入京城的详细情况,李忱要的,是所有与刑部尚书萧炯有关的邸报。

“开皇二十一年关中久雨,颗粒无收,长安闹饥荒,绛州稷山裴姚青时任京兆尹,因献赈灾之策升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任江淮河南转运使,裴姚青至河南累功,荐河南少尹萧炯为江淮河南转运副使。”

“开皇二十二年,裴姚青升任侍中,为右相,荐萧炯为太府少卿领度支事,黄门侍郎李甫荐萧炯为户部侍郎。”

“开皇二十三年,户部侍郎萧炯坐罪,出贬岐州刺史,寻判凉州事,后升河西陇右节度使。”

“开皇二十七年,吐蕃入侵,萧炯大败,贬为河南尹,开皇二十八年迁刑部尚书兼京兆尹。”

李忱将邸报合上,“此人无半点才学,仅因谄媚依侍权贵而官运亨通,竟一路做到了六部尚书之职。”

“郎君,这个萧炯媚上欺下,在朝讨好权贵,在野,则利用京兆尹一职与商人私下往来,收受贿赂,利用职权予人方便,其中来往最为密切的,是朔方九原县一个姓曾的商人。”文喜说道。

“姓曾的商人?”听到地名与姓氏,李忱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惊讶,连忙又问道:“他叫什么?”

“曾万福。”文喜叉手回道,“曾万福在长安县有几座宅子,在波斯邸中专与番客打交道,做的是贩卖奴隶的生意。”

“曾万福,姓曾,又是九原县出身…”李忱挑起眉头,“我要见他。”

“小人这就去安排曾万福入府。”文喜道。

“不,商贾入府太过明目张胆,”李忱抬手制止,“你去帮我找到曾万福行贿的证据,明日,我要亲自会会他。”

“喏。”文喜叉手应道。

作者有话说:

唐朝奴隶买卖合法哟(几乎不把奴隶当做人看)而且还有律法保护买家与卖家的权益。

文喜不算是奴隶,属于雍王的家臣,有官身。

苏荷对青袖是真的超好了。

第24章 秋风赋(十)

翌日

——长安·西市——

街市霞光万道, 胡商们牵着背有货物的骆驼进城,在长安西市进行交易。

一辆马车停在了波斯邸前,车上下来一年轻公子, 衣着齐整, 干净清秀。

李忱穿着一身月牙色的大袖长袍,在文喜的搀扶下坐上轮车, 文喜走到身后将她推进了波斯邸。

李忱先是向邸内的博士要了一间清幽雅致的茶房坐下。

文喜将李忱扶着坐好后,又出去向茶博士吩咐了几句, 没过多久,屋内便进来一个长相艳丽的菩萨蛮。

文喜则抱着一把横刀走到木扶梯下静候,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曾万福带着几个胡人有说有笑的下了楼。

曾万福送走胡人后, 刚一转身就被一把刀拦住了去路,吓得他连忙抬起双手求饶, “好汉饶命。”

“我家郎君有请。”文喜道。

曾万福便随着文喜来到了茶房,刚入一门,他便看到了菩萨蛮身前的李忱, 凭着他多年识人断物的经验, 一眼就认出了李忱的身份不凡。

于是主动上前行礼, “鄙人曾万福,长安县行商, 见过郎君, 不知小郎君何事?”

“找你谈生意。”李忱挥了挥手,文喜便领着菩萨蛮一同退下, “坐吧。”

曾万福小心翼翼的跪坐下, 李忱又道:“曾万福, 籍贯九原。”

“是, 是。”曾万福点头,心里泛着嘀咕。

“汝与京兆尹萧炯是何关系?”李忱边喝茶边问道。

曾万福心惊,以为是朝中纠察贪官污吏的官员,便笑眯着眼,圆滑道:“京兆尹曾做过河南少尹,是曾某的友人。”

“哦,仅此而已?”李忱停顿着手,抬眼道。

“仅此而已。”曾万福依旧笑眯眯的回答着,脸上毫无波澜。

直到李忱放下杯子,从袖口拿出了他行贿的证据,“这里记载着京兆尹府中的所有昆仑奴与菩萨蛮的数量与名册,昆仑奴与菩萨蛮稀少昂贵,为长安权贵们攀比之物,京兆尹家的,还真是不少,某算了算,以京兆尹的俸禄,怕是做上一辈子的官,也…”

李忱的话成功吓到了曾万福,他强装镇定,实则心中十分慌张,捏着一股冷汗问道:“郎君这是何意?”

“你不必与我装糊涂。”李忱冷冷道,“他是官你是商,他在最高层,你在最底层,如今的朝堂,官官相护,就算出事,他最多遭到贬谪,而你呢?”

“谁会为了救一个商人,自毁前程?”

面对李忱的恐吓,曾万福抬起手,用窄袖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您用这个威胁曾某,何为?”

“靠山是否强大,能够决定你的命运与生死,这一点你应该清楚。”李忱道。

“某是商人,对某而言,难道执掌整座长安城的京兆尹还不够吗?”曾万福抬头道。

“你是苏荷的舅父,吾不会为难你。”李忱又道,旋即将金符拿出放在桌子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对于聪明人来说,不难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