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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长安(215)

作者: 于欢 阅读记录

中使骑在马背上,并没有要下马礼拜眼前这个官阶比自己大的边将次子的意思。

“范阳节度使陆善呢?”中使挺直腰杆十分硬气的问道。

陆庆绪抬头看着瘦骨嶙峋,其貌不扬的宦官,挑眉回道:“阿爷卧病,不能亲自出城相迎,所以才派我来。”

“卧病?”中使皱眉。

不愿抬头与使臣说话的陆庆绪遂上前,“我来为中使牵马。”

然而他刚抓握到缰绳时,那奔袭了一天一夜的国马竟直接跪地倒下,将中使狠狠摔在了地上。

“哎哟。”中使的惨叫引来了军中人马的哄笑。

“你!”中使抬头看着陆庆绪,想着如今是在他人的地盘之上,于是忍气吞声的爬起。

来到陆善的私宅,中使诧异的看着这座堪比宫城的宅邸,琳琅满目。

“这呢。”带路的陆庆绪对中使极为不耐烦。

中使来到内院,听见了许多女人的欢笑声,陆庆绪带着他来到了陆善的房间。

“阿爷。”

陆庆绪挥了挥手,左右退下,只剩中使与他独处。

中使拿出皇帝的手诏,写在一张黄娟布上,“天子手诏。”

然而陆善即使听见与看见了,却仍卧于榻上不起身,也不跪拜,“我身体有疾,无法下床,望圣人宽宥。”

中使没有说话,天子手诏如天子亲临,而陆善却以病为由不行任何礼仪。

陆善见中使不言语,于是问道:“我久不在朝,圣躬安否如何?”

“圣躬安。”中使道。

“那就好。”陆善叹了一口气。

中使于是拿着起手诏念道:“闻卿久病,卧榻数日,终不见好,朕心甚忧,朕已下令将作监,为卿于华清宫新造温汤所,卿可于十月入朝,与朕一同前往华清宫,至于献马之事,等卿病愈,再作商议。”

陆善听后,心中泛起了嘀咕,他知道天子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于是说道:“马不献也好,圣人既有诏命,臣十月当入京师。”

“来人。”不等中使说话,陆善唤来了左右,“中使舟车劳顿,当好好歇息,将中使送下去歇息。”

“喏。”

中使被带下去后便安置于馆舍中,期间曾多次请求面见陆善,都遭到了拒绝。

几日后,陆善命人将中使送回长安,而对于皇帝的宣召与慰问,并没有上表谢恩。

中使回到长安,将陆善之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旋即又道陆善次子跋扈之事。

然而皇帝却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陆善答应入朝一事上。

时至今日,皇帝仍然不愿相信陆善会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这让张国忠很是恼怒,恨不得陆善今夜便打到潼关。

“三郎。”张贵妃踏入紫宸殿,看着一脸憔悴的皇帝,关心道:“这是怎么了?”

皇帝躺在殿内的阶梯上,仰头看着殿中大柱上的横梁,“他们都说陆善即将造反。”

听到皇帝的话,张贵妃挑了挑眉,“三郎相信么?”

皇帝低头不语,张贵妃便道:“三郎有疑心,那么妾身便也有疑心,因为有利益与价值,所以才会想要接近与讨好,但有些东西,总是伪装不来的,这一点,三郎最是明白,所以才会如此信任于他,无论群臣说什么,三郎都不愿意相信。”

已至暮年的皇帝,双眼已经开始昏花,他静静躺在阶梯上,回想着自己的过往,出生于充满了宫斗的帝王之家,祖母的狠厉,让他见过太多的杀戮,也让他无法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父、兄、妻、儿。

如今垂垂老矣,才想起来,自己那么多儿子,却没有一个可以真正信任的。

子替父之事,当朝已出现过不止一次,所以他才将自己的孩子当做犯人一样软禁起来。

“快五十年了吧,朕有第一个儿子的时候。”皇帝缓缓说道,“初为人父,可是朕的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小娃娃,何苦生于帝王之家。”

“这里,可是刀山火海呀。”皇帝靠着殿阶,声音很是沙哑。

张贵妃于是在他身侧坐下,“这些年,三郎以真心待陆善,陆善对三郎,也以君父视之,然而人心难测,倘若他…”

“不会的。”皇帝攥起了拳头,又添了一句,“至少朕在位时。”

“瞧妾说的晦气话,三郎既然信任他,那么妾也当信任他,眼下千秋节将至,三郎当多多保重御体才是。”张贵妃扶着皇帝说道。

作者有话说:

千秋节就是唐玄宗的生日,安禄山造反那一年正好是七十大寿。

其实要是没有杨国忠,好大儿应该还会继续韬光养晦,造太子的反。(除非皇帝开始不信任他)

造反先不要急哈,皇帝的信任,导致朝廷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等确定之后才派人匆匆募兵(募兵对抗)所以半年时间潼关就失守了。

本文架空,太子李怏心里一直是仇视自己的父亲的,几乎没有得过父爱,从上位开始就被各种打压。

第140章 长恨歌(九十四)

——范阳——

送走皇帝派来的中使后, 陆善再也按耐不住自己那日益膨胀的野心,于是从八月开始厉兵秣马,准备起事。

在谋反之前, 陆善找来所有心腹, 包括统兵的将领以及幕府官密谋。

他虽兼任三镇节度使,一人统管三镇所有兵马, 但他并没有权利自行调动三军,于是便派心腹收买三镇其他将领, 尤其是各军郎将。

由于先前陆善为麾下将领请功,所以他们大多都愿意归顺与效忠陆善。

而其余将帅却并不知陆善即将造反之事,为取得所有人的支持, 陆善便找来自己的幕府心腹官员秘密商量。

“我虽是三镇节度使, 却不能统领三镇的所有兵马,让所有将帅都信服与追随我, 大唐开国至今已厉百年,根基深厚,所以效忠大唐的士卒依旧很多, 朝廷还有二十万禁卫军, 我该如何做呢?”陆善问道与孔目官颜庄与掌书记高上, “眼下张国忠欺人太甚,我已经不能再忍受了。”

“自天圣年间以来, 圣人独宠李甫, 李甫死后,又让张国忠那样的市井之徒做宰相, 弄得朝廷乌烟瘴气, 如今这天下, 遍地饥荒, 百姓接连饿死,连士卒都吃不饱饭,都是因为奸相当道,所以没有人不讨厌张国忠,大王,我们可以借讨伐张国忠之名,行清君侧之事,这样一来,那些将领一定都会听从。”孔目官颜庄献策道。

陆善想了一会儿,担忧的问道:“可是我要做的事,他们也会跟随吗?”因为天下皆知他要造反。

掌书记高上于是向陆善解释道:“一但跟从起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他们只能跟随大王您,别无他选。”

“以天子的疑心,是不允许任何人有二心的。”高上又道,“因此士卒们也不会临阵倒戈。”

“况且天下安宁久矣,朝廷的禁军不过都是贩夫走卒,不堪一击,而大王的兵马久经沙场,岂是朝廷那些乌合之众可以抵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