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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长安(156)

作者: 于欢 阅读记录

韭葅是发酵的蔬菜,也就是韭菜做的泡菜哈,其实还有肉酱,肉干什么的。(其实日韩的食物,都能在唐代找到影子。)

六礼是参照新旧唐书皇太子纳妃,亲王纳妃文献上的,稍微做了一些较为简洁的修改。(主要是古今异义翻译起来头很大)

第100章 长恨歌(五十四)

听到李忱的话, 苏荷笑了笑,笑容十分的灿烂,“若要论保障, 有比我知道李十三郎真正身份还可靠的吗?”

紧接着苏荷起身, 弯腰至李忱耳畔,“我苏荷可是快意恩仇之人, 十三郎可要想好了,若是负我, 那结果必然是玉石俱焚。”

李忱听到玉石俱焚四个字,眼神依旧平淡,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着苏荷的脸庞, “我是一个被困在笼子里的人, 这一生都注定要与权力争斗,无法获得自由, 七娘有更广阔的天地,不要…”

“好了。”苏荷抬手,用食指轻轻堵住李忱的双唇, 深红色的蔻丹分外耀眼, “现在的你, 已经跟我成亲了,你可是我苏荷的人了, 不许再说这样生疏的话。”

李忱点头, 苏荷遂走到轮车后将她推入歇息的东房,夕阳的余晖渐渐从西房的窗口爬走, 天色也渐渐暗淡了下来, 桌案上点有红烛, 摆放着瓜果点心, 还有适才饮合卺酒时留下的合卺,外面捆着红绳,而葫芦里面则是新婚二人各自的一缕头发,编织成结,谓之结发。

苏荷将头顶沉重的花树冠取下,随后又解开李忱九旒冕于脖颈处所系的红缨,拔出金簪,方能取冕。

苏荷将冠冕置于案上,随后又将两个人偶放在自己今后梳妆的镜台上,摆放整齐。

镜台旁还有一盆温水,原本是由宫人入内为王妃宽衣以及卸去妆容,如今就只能由苏荷自己亲自来了。

苏荷先将李忱扶起,替她将腰间的大带解开,宽下衮服扶至榻上,“你先坐会儿。”

脱下来的衮服苏荷并未随意丢弃,而是将其挂在榻边两个空置的衣架上,紧接着又脱了自己身上的翟衣挂在旁边,一红一青两件婚服挂于屋内。

脱下翟衣后,苏荷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她走到镜台前坐下,开始对着铜镜卸妆。

“没有想到这些衣裳,竟比盔甲还沉重。”苏荷说道。

“所以只有在重要的场合以及季节才会穿相对应的衣裳。”李忱回道,“这就是所谓的礼,就算是天子也要遵循。”

“连穿衣都无法随性,还真是处处枷锁。”苏荷说道,“得亏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了,否则就凭这束手束脚的礼服,怕是连剑都无法挥动。”

李忱看着苏荷笑了笑,“穿这些衣裳的人,未必脱下后就能挥动宝剑,人的欲望是无穷止境的,需要礼法来约束,虽是枷锁与束缚,但国家不能没有秩序。”

苏荷没有否定李忱的说法,脱离秩序,天下就会变得混乱不堪,就如同军中,若没有军法约束,没有秩序服从,那么这支军队将会是一盘毫无战力的散沙。

“我不讨厌秩序,但讨厌制定礼法的人。”苏荷说道,“最初制定礼法的,不应该只有男人的。”

“七娘是指周公吗?”李忱说道。

苏荷用清水洗脸,擦干后起身来到榻前,“是啊,所以我不喜欢诗书。”

“曾经看见过长姊房中有一本《女诫》”苏荷又道,“说什么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写它的人竟还是个女子,怪不得这天下光彩之处,竟无女子一席之地。”

许是在边塞长大的缘故,加之在军中,苏荷身边除了青袖之外,便就都是男子了,见过的人和事,都与内宅所见所闻完全不同,于是思想便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也造就了她如此自强的性格。

“那么,七娘希望这个国家,这个天下,该变成怎么样的呢?”李忱拉着苏荷坐在身旁问道。

苏荷思考了一会儿,“幼时,我问过教授先生一句话,我问先生,既然孔子说有教无类,那为何三千弟子里无一女弟子,先生不但没有回答我,还说我不尊师重道,责罚我抄书。”

从这开始,苏荷便对读书再没有兴趣了,而缠着父兄要学武。

谈到孔子,李忱听后,低声念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而后对这样的观点摇了摇头,又想起论语中的记载,“孔子有此论,其实不足为奇,昔武王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

“前一句我听懂了,他把女子与小人并列是吗,可后面那句,什么乱臣…什么…”苏荷艰难的看着李忱。

“后面那句话的意思是,武王有十个治国之臣,而其中有一位妇人,孔子便说其实只有九人,因为有一个是妇人,所以他将妇人剔除,也说明他是看不起女子的,他所谓的有教无类以及平等,只是男子而已。”李忱解释道。

“这岂不是说明被尊为圣人的孔子,也只是一个有偏见的男人而已。”苏荷便道,“有教无类,应加上不分男女,而不只是男子所处的阶级贫贱之分才对。”

听到明明不通文墨的苏荷却有如此不同凡响的见解,李忱大笑了起来,“娘子与我想到一处去了,读书二十载,除母亲外,再无能谈心之人,看来你我的缘分,并非只在这榻上呢。”

听到最后一句话,苏荷登时脸红了起来,“十三郎在说什么呢。”

“娘子想哪里去了,成婚后,总是要歇息的,难不成刚大婚就要分房吗?”李忱看了一眼纸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适才还不好意思的苏荷,在听到李忱的话后,抬眼一瞪,“你…”

“嗯?”李忱楞看着苏荷,一脸不解。

早在大婚前,宫中六局尚仪局就派了女官前来教导礼仪,尚仪局的司惟司还派了一名教导床事的彤史。

同样的,雍王府也有派遣教导启蒙的女史,只是被李忱打发走了。

见人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苏荷气鼓鼓的看着李忱,坦率道:“大婚之夜,难道就只是歇息吗?”

李忱瞪着双眼一愣,她看着坦率直言的苏荷,倒并不是没有想到这步,只是她心中有所顾忌,又害怕苏荷无法接受,毕竟当初是自己亲口答应,婚后互不相干。

苏荷一眼就看穿了李忱的心思,只是时至今日,她心中的想法,早已发生了改变,“那时我见你,只因不相熟,婚事又来的太突然,任谁也没有那么快可以接受吧。”

“但现在,我是心甘情愿嫁入。”苏荷看着李忱认真说道。

或许李忱不知道的是,她们之间是相互吸引,灵魂的契合,而人最原始的欲望,也在相互吸引中激发。

每一次触碰都能够撩动心弦,加速心脏的跳动,也是从此时起,李忱那颗处变不惊的心,也突然慌乱了起来。

“难道,你不愿意吗?”苏荷直爽的问道。

“愿意,”李忱不假思索的回道,“我对七娘的爱慕,从朔方一别,长安始相思,又怎会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