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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长安(111)

作者: 于欢 阅读记录

而还在后方的陆善,因为大雨产生的雾气,加之即将天黑而看不清前方的动静。

一支羽箭突然射向陆善,将他从马背上射下,头盔与束发的发冠一并掉落。

就在陆善惊慌失措时,契丹与奚骑忽然杀了出来,“杀呀!”

“将军,奚骑反叛。”

披头散发的陆善闻之,慌忙从地上爬起,却因为体型太胖,坠马时,一只脚陷入了泥地里。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陆善急得大骂道。

陆善麾下突厥左贤王哥节与河东兵马使于承先连忙下马,二人合力将陆善从泥地里拉出,陆善好不容易脱身,靴子却无法拔出,此时契丹已经杀来,便再顾不得冠履,带着几十骑兵匆匆逃走。

几万人马瞬间被契丹与奚骑冲散,溃不成军,纷纷逃窜。

契丹知道逃走的才是陆善后,派追兵一路追赶,面对穷追不舍的契丹骑兵,陆善身边只有几十骑兵,“这下要完了!”

左贤王哥节见状,靠拢陆善道:“将军,末将知道一条捷径可往师州。”

“快,带路。”陆善惊叫,随后又点了十余骑兵断后。

陆善逃到师州,因天黑,契丹暂时停止了追击。

见契丹不再追来,陆善终于松了一口,进入师州后,他看着原本的六万人马,如今却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了,一怒之下,将罪都推卸到了部下身上,“汝为突厥左贤王,熟悉契丹地形,明知雨雾却不阻止进兵,该杀!”

“将军,冤枉…”还没等哥节反应,横刀就已入腹。

陆善之心狠,紧握刀柄转动方向,鲜血顺着横刀缓缓流下,哥节拼尽最后的力气握住了陆善的手,恶狠狠的瞪道:“陆善…你…不得好死。”剧痛让哥节昏死,最终等待他的,是流血而亡。

陆善将横刀拔出,将凶恶的目光瞥向平卢兵马使于承先,于承先见到这样的场景,苦笑了一声,“蛮人,终究是蛮人。”遂拔剑自刎。

陆善气喘吁吁的坐了下来,之所以杀这二人,是为了给这次战败一个交代,好为自己开脱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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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

陆善战败的消息尚未传入京城,但东北之地仍有快马回京。

战事四起,对于一个逐渐走向衰落的王朝而言,无疑是大动乱的开端,这也让终日坐在府内的李忱惶恐不安,但她在意的,并不是动乱,而是自己所查之案,真相还尚未浮出水面。

李忱收拾着书桌,侧头看了一眼天色,随将桌上摆放的木雕人偶也一并收起,木人身着白色盘领缺胯袍,裹黑幞头系红巾,是一名英气十足的女性。

李忱推着轮车走出书房,“郎君。”文喜神色慌张的踏入庭院,可知前方战事,并不乐观。

“陆善率军过平卢,抵达契丹土护真水时,贪功冒进在雾中深入,两军交战之时,奚骑突然反叛,陆善在土护真水受到夹击,大败,如今陆善被围困于师州,您让小人盯着的幽州节度副使张守仁并没有任何动作,不过平卢那边似乎有所调动。”

面对陆善战败的消息,李忱的神色十分平静,“这应该是朝中大臣们,都希望见到的结果吧。”

“虽说三道人马皆是陆善麾下,可那是大唐的兵啊,向仲通兵败没有受罚,而高仙之兵败还担任了禁军大将军,高仙之小人还能理解,可是向仲通与陆善…”文喜说道,“自从陆善成为平卢与范阳节度使之后,边境就再没有了安宁。”

“武将只有在战争中才能得到重视,与体现他的价值。”李忱说道,“乱世枭雄出,而盛世便是文人的天下,陆善这种人…”

几乎所有人都清楚陆善的能力,虽有骁勇,但绝非是可统帅三军之人,更何况兼任三个重镇节度使,对于并非当局者的李忱,尽管痛心,却又无可奈何,“西北与西南的战败,从时间上来说,太过巧合了,如今东北又败,仍是由非汉军之外的番兵反叛,一连三次,这不得不让人生疑。”李忱皱起眉头,“战争带来的损耗会加快覆灭,难道是有细作渗透进了军中,乃至朝堂吗。”

文喜还在不满陆善,“陆善这种人,以一己私欲而不顾他人安危,只因贪功,便擅自撕毁盟约,与奚以及契丹之战根本就没有必要,可即使是如此,圣人却视若无睹。”

听到这儿,李忱轻呼了一口气,她虽看似平静,脑海中却记得近些年来发生的每一件事,“天圣四年,陆善率军侵奚,奚王一怒之下杀了与之联姻的宜芳公主,不久,契丹王也将宗室出女静乐公主囚禁而死,但是陆善,却因平定了奚与契丹之乱而受到封赏。”

“可笑吗?”李忱低下头笑了笑,旋即笑止,眼里露出了从未有过的阴狠。

“陆善这次战败,折损了不少兵马,总该受到惩罚了吧?”文喜低头看着李忱说道。

李忱陷入沉默,她坐在门口的长廊下,那份阴狠也因抬头而埋藏进了心底,她望着漆黑的夜空,轻声道:“长安那么大,可是,乌云压城,哪里还能见到光明呢。”

即使李忱不说,文喜心里也早有了答案,向仲通与高仙之战败后都只是被解去了节度使一职,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更何况是深受隆宠的陆善呢。

“主人,长安皇城内的武库着火了。”一名探子入内道。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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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武库——

长安城内的武库为存放兵器的中央武库,与太仓临近,武库着火,惊动了南衙与北衙各军,尤其是掌管武库的机构。

然长安黄土之上多为木构建筑与茅草,又逢秋日,天气干燥,大火一但燃起,短时间内便无法浇灭。

金吾卫遣散了武库附近的所有人,并安排人马将宫城护住。

“快快快!”

上千名禁军出动前往各个沟渠挑水,军官将挑来的水装入牛皮逢制的水袋里,随后插上一根打通的竹竿,“三二一,用力。”

在几个禁军叠罗汉的挤压下,水袋里的水顺着竹竿涌出,水枪用来浇灭屋顶上的火。

武库的大火几乎动用了半个城的防火用具,但仍然收效见微,“将军,武库的火太大了…”

左金吾卫中郎将看着眼前的大火,皱眉道:“马上派人到太仓,武库已经无法保全了,莫要让火蔓延到太仓与宫内。”

“喏!”

武库署的官员仍在拼死救火,有的连发冠都烧毁了也不敢歇息片刻。

文喜推着李忱来到皇城武库前,在熊熊大火前,武库内的木柱逐渐被烧毁倒塌,砸伤了不少救火的士卒与武库署的官员。

“这武库署内的文官竟然亲自上阵救火,比禁军还要积极,这是不要命了吗。”文喜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说道。

李忱的眼睛里印着一团团大火,“与其说是在救火,倒不如说他们是在救自己的命。”

文喜低下头,看着轮车上的李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