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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潮(141)

作者: 飞天花卷 阅读记录

饭后二人去湖边散步。这夜仍有雪,雪势小些,不需撑伞,像是落到半空就化了。

湖山一色,苍苍茫茫,偶尔芦苇丛中可闻鹧鸪轻啼,除这之外,唯剩他们二人。

“开心吗?”周岭泉问梁倾。

“你生日,怎么反倒问我开不开心。”梁倾伸出手去抓雪,说,“我好开心。这儿真好。”

“以后我们可以年年来... 可以在这儿...”

梁倾怕他说出什么买屋置业之类煞风景的话,赶忙去捂他的嘴。

后者爽朗地笑起来。

梁倾把手放进他掌中,与他十指紧扣,这一刻,她觉得他是真实的。

又散步一阵,返程时远远看到前边有两道影子,再走两步,脚边先迎过来一只小狗,咖色卷毛,黑黑的眼睛,穿了件可爱的黄色雨衣,友好地来他们脚边转圈。

梁倾半蹲下来摸它的头,它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又舔一舔她的手。梁倾笑起来。

那两人近看是一对夫妇,大概五十多岁,女人与他们打招呼,友善道:“它有时候过于热情。别介意。”

梁倾说:“它很可爱。”

回了房间,梁倾还惦记着那条小狗,周岭泉却惦记些别的事情。

极致的如同亚热带酷暑般的炎热。

结束之后温度一点点降下来,梁倾仿佛能听到微凉的空气碰撞在他们滚烫的肌肤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懒得动,任由周岭泉抱她去淋浴,又去按摩浴缸泡澡。浴缸前一整面落地窗,远可见山的叠影,天幕的银蓝,近可见万家灯火,闪烁在细雪间。

周岭泉在她的背后用手指描摹他的作品。

“梁倾...”

周岭泉欲言又止。

梁倾枕在他怀里,觉得身体也像落雪,要化开去。

这一瞬间她无端战栗... 似乎有种预感...

若落雪也有情,要在哪一刻融化才不后悔呢?

只听他顿了顿,又转了声调,说:“等你来港城,我们也养只狗吧。猫也可以。猫和狗都养,也很好。”

梁倾笑一笑,没有回答。

他却好像很执着,翻个身将她压在身下,笼着,见她的眼睛里还有情/欲的痕迹,看他的眼神却格外静。

他撑着胳膊,俯身吻她一次,便问一次“好不好。”

梁倾敌不过他,到后来几乎理智全无。

-

这夜不到五点,梁倾转醒,周岭泉不在身边。

她点开手机,见蒋岭玉发来了微信好友请求,请求里写:岭章哥哥出事了,外公病危,我联系不上岭泉哥哥。请姐姐代转达。

她起身去寻周岭泉,见他孤身在阳台窗前抽烟,烟灰也如同落雪。

她没作声,回到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第79章 是非

第二日他们驱车自皇后镇开往特卡波湖区。路上周岭泉与她说笑如常。

特卡波湖区是国际暗天协会认定为全球七大星空保护区之一, 附近村镇施行严格的灯光管控,使得这里光污染极低。而当地著名的观星点,除了山顶的天文台, 便是好牧羊人教堂了。

白天的特卡波湖美丽自不必赘述, 它是南阿尔卑斯雪山山脉下的冰川湖泊,比天空更纯净的蓝,好牧羊人教堂则坐落在湖畔, 是一座小巧可爱的石砌小教堂。若是春天,教堂边会开满鲁冰花。

他们驱车到达时也是下午, 先去小教堂参观一圈, 便回湖畔酒店落脚。

到底是冬天, 五点不到便开始有了暮色。酒店前台金发碧眼的姑娘笑着说,你们今天运气好,下了几天的雪,天总算晴了, 今晚应该可以看得到星星。

他们在湖畔散了会儿步, 回酒店简单用餐, 再回房穿上防寒衣物, 等驱车再出门往好牧羊人教堂去时便已是万籁俱静。

路上梁倾几次忍不住要起话头,却又止住。

此时夜晚行车的感觉与港城或者北城都太不同,他们在夜的深处赶路,还在往南,将坐标以北的世界都抛到身后, 只拥有彼此。

也许他们可以一路开, 开去更南看鲸鱼迁徙, 看帝企鹅游泳呢。

她放任自己思维的失焦 —— 不止是周岭泉, 她亦有一种逃避的心态。

好容易前面才有了些灯光, 才发现目的地已经聚集了一些观星的游客。他们下了车。

“周岭泉,你快看天上。”

梁倾动作停下来,车门都忘了关。

这是她这一生见过的最温柔璀璨的星空。

“过来坐。”

两人租的是越野,尾箱打开便正好就坐,周岭泉很周全,还准备了热水以及保温毯。

“真好啊。周岭泉。这儿可真好啊。”

梁倾捧茶抬头看星空,词穷地发出孩子般的赞叹。

周岭泉笑,拿保温毯将她裹成一只圆滚滚的粽子。

“其实以前小的时候,北城还未扩建到今天的规模,往郊区开一些,有很多野山,还有野长城,那时候还没有被保护起来。在那些山顶也能看到非常美的星空。”

“我们那边就不行,南方总是多云的天气比较多。”

他们来前做过些观星功课,两人便轻言细语地指认星群。

从南十字星开始,到天狼星,麦哲伦星云,猎户座,水瓶座。后来却停下来,只是静静坐着,觉得认得与不认得也不那么重要。每一颗星星都独一无二,汇成银河,极缓地移动,是真正的斗转星移。

明亮,浩瀚,深邃,致使其他存在都显得无比渺小。

“怎么办,我有点想我爸了。”梁倾依偎着周岭泉,细声说。

这样的星空使她足以原谅任何人,并且完成自谅。就算这份亲人之爱并不完满,此时她已经能释怀地想念起梁坤。

周岭泉没说话,只是将她抱紧些。

“你有没有想起谁。”

“我外婆吧。虽然她去世很久了。”

他不再赘言,梁倾却明白,对离世许久的亲人的思念,往往无法付诸实际言语,但它就在那里。

遇到相似的对话,熟悉的味道,场景的闪回,便会想起他们,有些钝痛。想要忘记又生怕忘记。

“你外公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梁倾平静地问。

“他啊。很严厉。好像总是对我不满意。我印象中他总是说我身体太弱,太瘦小,性格内向。他当了一辈子兵,总用那套军队里的方法训练我。野长城也是他带我去的,但我们可不是去郊游的,是去拉练。”

“好可怕的老头。”梁倾评价道。

周岭泉笑起来,轻松地说,“是。小时候不懂事,只觉得他可怖,后来想了想,大概他是把一些对我母亲的不满转嫁到了我身上。”

两人又沉默下来。

不一会儿,梁倾窸窸窣窣了一阵,从毯子里腾出手来,握住他的,说:“周岭泉,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你。”

—— 所以你不要害怕。

当夜梁倾洗漱毕,见周岭泉倚窗远望,外头又开始飘雪。

见她出来,他回头,有商有量似地,说:“梁倾,陪我回北城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