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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证法医5重案日记(44)

包子脸一红,高仁小声逼逼:“我早饭还没吃呢。”

“我去给你买早饭,你先干活啊。”

吕袁桥终于找到个借口开溜。可不敢让高仁知道磕着要命的地方了,就冲对方曾在急诊大喊一声“老公!你跟我说句话啊!”的爆发力,说出来不定会发生什么“惨绝人寰”的事件。

隔着十米不到的距离,罗家楠听吕袁桥说要去给高仁买早饭,默默幽幽顺出口长气:“哎,你这徒弟啊,天塌下来都不耽误吃,要么他长肉呢。”

祈铭正在全神贯注的检查尸体上的创口,判断子弹击中的先后顺序,对他的吐槽充耳不闻。吕沛英身上一共中了三枪:第一枪打在右臂,于是她换了左手持枪;随后又被一枪击中左侧锁骨下方,用探针查看创道,确认伤及肺部;击中颞部那一枪为致命伤,根据弹着点位置判断,来自于东面房间的特警。

“打中右臂的子弹应该是……”祈铭转眼就把人家的名字给忘了,于是抬手指了指正在和陈飞说话的李队,又对罗家楠说:“击中她左胸那一枪应该是你开的。”

“能中一枪不错了,我当时被远光灯晃得什么也看不见,全靠本能开枪。”罗家楠实话实说,“她那一梭子子弹给我和袁桥压的,头都抬不起来。”

点点头,祈铭叹道:“被你击中之后,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她应该会立刻丧失行动力,但还是撑到打光最后一枚子弹……这女人太强悍了,意志力惊人。”

是啊,罗家楠默叹。他很少为嫌疑人感到惋惜,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得不佩服。现场共计找到十四枚尖头弹弹头,九毫米口径的制式手/枪满弹匣是十五枚子弹,推测缺少的那一枚先前被用于杀害卢鑫。但她的枪经过检查发现弹匣是满的,并且在驾驶座下方发现了空弹匣,也就是说她在身中两枪的情况下,不但能换手射击还做出了替换弹匣的动作。如果不是被特警一枪毙命,她必然还会继续射击。

刚才给技术当工具人定位复原现场时罗家楠才发现,离自己藏身处最近的一个弹着点只有不到五公分,吕袁桥那边还远点,有十来公分。看起来打他的时候是右手,打吕袁桥时已经换到左手了,但精度依然不低。这不是个普通的女人,而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士兵。

可惜了,没走正路。

探身靠近祈铭的耳侧,罗家楠小声腻歪:“诶,你瞅瞅这满地的弹壳,知道当时多惊险么?还不赶紧心疼心疼我?”

“我不心疼你?罗家楠,这种现场高仁带实习生们就能搞定,我来是因为听说发生枪击,想尽早确认你平安无事。”

嘴上说的贴心,祈铭的肢体语言却是冷漠,胳膊肘往后一撤,顶开贴在背上的罗家楠。说话就要入夏了,现勘制服外套裹身上有点热,再让罗家楠这个大火炉子一贴,烤的慌。结果一下正顶罗家楠胸口那片被枪栓搓出的青紫上,疼得某人一个没忍住,“嘶”的抽了口气。

祈铭闻声回头,视线瞬间警惕:“你受伤了?”

“没没没,就这儿搓破点皮儿。”罗家楠赶紧往脑门一指,“躲子弹的时候磕的,没大事儿。”

这点儿小伎俩,骗别人行,骗祈铭?只见祈铭视线微微下移,确认手肘刚刚碰触过的位置,摘去手套,轻轻扣上罗家楠想捂又不敢捂的位置。

“是这儿吧?”

说着掌下一使劲,摁出罗家楠“哎呦!”一嗓子。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同僚们好奇的视线,罗家楠弓身搓胸,一边抽气一边抱怨:“行了行了,祈老师,咱别在这儿验明正身了成不成?这么多人看着呢,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无视吃瓜群众们的围观,祈铭严肃命令道:“罗家楠,给你三分钟,把你怎么受的伤给我编明白。”

不用三分钟,罗家楠脱口而出早已在脑子里编织了数个小时的说辞:“是这么回事,祈老师,你听我跟你说啊,当时呢是我和陈队一起接触嫌疑人,没成想跟庄羽他们茬一块了,他们那边一动手给我们这边的嫌疑人惊着了,一看动枪了,陈队窜过去扑嫌疑人,我跟着一起缴枪,嫌疑人奋力挣扎,给我挣得一下磕桌角上了。”

起因经过结果,环环相扣,逻辑通顺。事儿还是那件事儿,把角色位置换一换,稍微添点油加点醋就行。

听对方瞎话来这么快,再看那比手画脚掩盖心虚的肢体语言,祈铭无奈的闭上眼,默默运了口气。可能么?就冲罗家楠的性格,可能让陈飞置身险境么?不过人没事儿比什么都强,至于后续的审讯,回家再继续,揪着细节问,多问几遍这孙子就圆不上了。

名师出高徒,他的审讯技巧都是看罗家楠审人的时候学的。

不远处,赵平生暗搓搓把陈飞拉到一边,拧着眉头问:“刚家楠说的,怎么和你之前说的不一样啊?”

一样的事儿,可角色位置完全相反。

陈飞运足气“呸”了一声——“你信他?猪都能上天!”

虽然罗家楠并不像祈铭说的那样“两天两夜没合眼”,但实际情况也没差多少,再说铁打的精神头也架不住肾上腺素飙升过后的脱力感。眼下嫌疑人归案——虽然是尸体吧,但起码没跑了——他精神一放松,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上车歪祈铭肩上就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的做了个梦,梦里都是些见过的人:有已经被执行死刑的寇英及其同伙,有自己舍身救过的群众,还有那些形形色色的线人和走访过的证人。每个人都轮着番的跟他说话,有指责、诅咒、谩骂,也有感谢、敬仰和关心,他也想说话,但嘴上跟贴了封条一样死活张不开,一着急,嗷一嗓子把自己喊醒了。

陈飞听他跟后座上嗷嗷赶紧回头:“怎么了你?”

正在开车的吕袁桥也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

罗家楠反应了一下,皱眉敲敲脑门:“哦,没事儿,没事儿,睡蒙了。”

“你说你睡觉就睡觉,特么一惊一乍的,吓死老子了。”嘴上抱怨,实则陈飞还是关心他的:“要不回去审人你别跟着了,我带袁桥审。”

“不用,我这眯一觉就缓过来了。”

说着话,罗家楠感觉自己的手上多了份温度,一时间纷杂的情绪被无声的安慰妥帖熨烫。

祈铭右手刷着手机,目不斜视,却在他人看不到的角度,暗搓搓用左手握着罗家楠的手。刚经历了一场枪战,子弹贴着头皮儿飞,没死算命大,谁不后怕?傻子都不可能心如止水。多年相处的经验告诉他,罗家楠只是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是把压力、恐惧和无助感都藏在心里。一方面是卧底时养成的习惯,另一方面则是自尊心过强,不肯让任何人看出自己一丝一毫的脆弱。

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他在内。以前他不明白,总觉着罗家楠没必要在自己面前逞强,有什么不愉快的不舒服的说出来,共同承担不就解决了?但是日子久了,他发现罗家楠的所作所为并非单单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其中也有保护他不受干扰和影响的因素在里面。也发现其实很多时候,人与人的相处并不需要像学术论文那样条理清晰逻辑严谨,一个有温度的拥抱就能解决几个小时也争论不出结果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