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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证法医5重案日记(206)

罗家楠无所谓道:“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既然当初做了决定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再说有能力整我的,坟头已经长出树来了。”

“是,听说毙了好几个。”荣七认同点头,又疑惑道:“你是被条——啊不是,被警察招安了还是?”

罗家楠坦然承认:“我一直是警察。”

荣七稍显愕然:“我艹真没看出来,就算在咱那堆人里你也是出了名的浑蛋,要不万张儿干嘛非得弄死你,他浑不过你。”

罗家楠敛起无所谓的态度,冷淡道:“你夸我还是骂我呢?”

“……”

越界了,荣七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从前他和“王平”是可以勾肩搭背一起为非作歹的“好兄弟”,现在他们中间隔着道以法律为名的深渊,前科犯和警察,做不回朋友了。对方承诺帮他治眼睛,带他吃饭,不是为了友谊地久天长,恰恰相反,是为了让他明白彼此间巨大的身份差异。

说是施舍也不为过。

想到这,他忽然没了食欲,撂下筷子拿胳膊一抹嘴,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站起身:“你慢慢吃,我得先走了,站里还堆着件儿呢,下午都得送完。”

罗家楠眼刀一厉:“坐下,吃完再走!”

八年牢狱生涯让荣七产生了条件反射,面对“管教”的命令,身体会自动执行,根本不用过脑子。坐下他又后悔了,想起来,想为自己为数不多的尊严挣个存在感。可被对面罗家楠的眼神压着,他一时竟不敢肆意忤逆——这大概就是猎手对猎物具有的本能压制感。

看出他心里不爽,罗家楠把面前那盘凉拌海蜇丝往他跟前推了推,缓下语气:“还得忙活一下午呢,你吃那两根儿面条够干嘛的?吃,不够再叫。”

皱眉盯着罗家楠脸上的伤看了一会,荣七忽然泄气道:“抓了寇老二,上面没给你个大官儿当当?还拼死拼活抓人呐?”

“抓寇老二而已,又特么不是抓本-拉登,多大的功劳能让我躺一辈子?”罗家楠无奈而笑,“行了你别替我操心了,等哪天我真光荣了,你也算出口恶气。”

以自嘲的方式进行试探,荣七岂能听不出来,顿时一副被误会了的语气:“我说过不恨你,真的自打咱俩那天见过面,我跟谁都没提过,我妈那我都没说。”

“你妈身体还好?”

“凑活着对付吧,上半年把胯骨摔断了,换了个什么人工的钛……钛……钛……嗨,花了好些钱,都是跟亲戚借的,按月还,要不我不能没钱治眼睛。”提起这事儿荣七不免生气,“我进去之前,人家跟我借钱我连眼都不带眨的,等我出来了,一个个躲我远远的,生怕我跟他们讨债似的。”

“能收收点儿,既然没计入非法所得,那就是你该得的。”

“我也没数啊,那会不拿钱当钱,三五千的,说拿,直接从箱子里抓一把不就给了?”说着荣七又想起什么,“诶对了,你还记着寇金刑么?那小子判没判?”

寇金刑是寇英的私生子,罗家楠当然记得,作为寇英的司机,那会他还得经常接送那孩子上下学:“没有,寇金刑那会不满十八周岁,再说他爸干的事儿和他无关,带走调查几天就给放了。”

荣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他去哪了?”

“听老B说,出国了。”

“不怕他回来找你啊?”

罗家楠嗤声道:“寇老二在国外存了多少钱?统共俩儿子,老大寇金鹏给判了死刑,钱全是寇金刑的,他特么躺着花三辈子也花不完,找我?找我干嘛?过年给我磕个带响的?”

荣七了然:“也是啊,我听说当初寇金鹏还谋划着要弄死他来着,嫡子斗庶出,那会大家都当一乐子听。”

“没这事儿,那是万张儿为了挑拨他们兄弟关系故意造的谣。”

“我艹万张儿死的是真不冤,一肚子坏水儿。”

塞了一嘴面条,罗家楠没受伤那半边脸塞得鼓鼓囊囊的,说话含含糊糊:“寇老二知道他嫉妒心强,故意拿他当枪使,他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得罪多少人啊?他不死谁死?”

“说到底是他自己给自己挖坑,”荣七表情讳莫地压低嗓音,“他嫉妒寇老二偏心,把本来该给他的买卖给了戴豪,于是放风说小嫂子和戴豪有一腿,没想到戴豪还真特么和小嫂子有一腿,怕被寇老二做了干脆先下手为强,谁知道你那么猛,从十几把砍刀底下楞把寇老二救出来了,虽然戴豪是死了,可你上去了,还比戴豪得势,他万张儿偷鸡不成蚀把米,又把歪心眼子动你身上,最后落得个死无全——”

罗家楠不爱听这些——打打杀杀的,又不是混道上的时候了——遂拿眼神一刀他:“别废话,赶紧吃,一会坨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荣七赶紧闷头吃东西,没多会手机响了。那边喊得动静忒大,罗家楠隐约听出是站长催他回去,说件儿多的收发点都堆不下了。挂上电话,荣七唏哩呼噜把面吃完,抢身去柜台结账。得知账已经结完了,面上稍稍流露出一丝尴尬。

“我先忙去了啊,你慢慢吃。”

和罗家楠打了声招呼,荣七转身朝店外走去。罗家楠扯着嗓子追了他一句:“你那眼睛!抽空赶紧去看了!我朋友还等着你呢!”

背冲他招招手,荣七跨上送快递专用的小电驴,一路绝尘而去。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罗家楠说不上什么滋味地叹了口气。他一直觉着荣七是个聪明人,也讲义气,如果能走正道该是不至于沦落至此。当然不是说送快递就低人一等,只要是正经营生,任何职业都值得尊重。只不过和当年的前呼后拥、人人都得喊一声“七哥”的阵仗比起来,荣七现在的背影是如此的孤独和落寞。

不过,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他犯法呢。

吃完饭罗家楠打算再回去眯个午觉,好不容易得着功夫,睡吧,等回了单位,下一场觉不定一竿子支出去多少个小时。有时候看朋友圈里警校同学发什么自由行、种花、养草、烘焙、去流浪动物救助站做义工之类的内容,他第一反应就是对方离开这行了,要不哪来的功夫干那些?一天天的放屁都嫌耽误功夫。

昨晚祈铭上床刚一扯空调被,听他叫了一嗓子“疼”,于是旧事重提,劝他换个岗位,要不就按陈飞的意思去脱产进修个两年,休整一段时间好养养身体。其实他不止一次动过这个心思,架不住案子一个接一个,气都不让他喘一口。又没人许杰和乔大伟那魄力,能为了老婆孩子说放下就放下,过往的功劳与经营多年的线人一概归零,换个地方从头开始。

而即便是知道说了没什么用,祈铭依然重申了自己的担忧:“家楠,看看你这一身伤,我真觉着再这样下去,我早晚有一天得在尸检台上看见你……去年新城分局送来的那名刑警,也是扒嫌疑人的车,头被碾缺了一半,你真忍心让你妈,你爸,还有我,看见你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