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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证法医5重案日记(172)

老头儿眯眼看看工作证,皱眉问:“查什么案?我们这都是正常死亡的患者。”

罗家楠没跟他废话,直接拿出护士给的单子:“我们来核查一下尸体的存放情况。”

老头儿接过单子,就着昏暗的灯光辨识了一番,自言自语:“44-80……44-80……这位不是我接的,是我徒弟接的。”

“你徒弟?”罗家楠心说真够新鲜的啊,太平间守门人还有师徒传承?

“嗯,他上白班,我值夜。”

老头儿点点头,把单子还给罗家楠,耸肩拱了下披于肩头的外套,转身朝里走去。罗家楠和祈铭对视一眼,跟随老头儿一同进入到太平间里。里面明显比外面温度低多了,虽然进门还是接待区,但体感温度约在十度以下,难怪老头儿要披个棉外套。接待区后面是真正停放尸体的冷库,老头儿在门边站定,从墙上取下个遥控器,摁了一下,大门缓缓开启。

一股寒流破门而出,作为一名法医,祈铭早已习惯这种温度骤降的冰冷空气,跟在老头儿身后施然步入。要确保停尸柜保持零下十六到十八度的低温需要大功率制冷设备,所以冷库里并不是悄无声息的,光是换气扇就有六个,置身其中耳朵里嗡嗡响。

“44-80……”

老头走到不锈钢柜前,核对完编号,摁下把手拉出抽屉。只拉了不到一尺宽的距离,那眯缝着的眼霎时瞪圆:“这——”

罗家楠和祈铭同时跨步上前查看,只见里面空空荡荡,原本该安眠于此的遗体不翼而飞。互相对视一眼,祈铭抬手示意老头儿退后,从兜里抽出手套垫着避免留下指纹,尔后将抽屉整个拉出。

“怎么可能会没……没了?”老头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次确认了门上的编号,“是44-80,没错啊!”说着转身要走,“你们等会!我去翻翻记录!可能是记错了!”

罗家楠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语气凝重的:“您先别着急走,记录没错,尸体在我们那,今儿我们就是来核实尸体身份的。”

“????????”

老头儿眼睛里差点瞪出个太阳来,诧异地张大嘴,发出不成调的音节:“……你们……你们……尸体在……你们那?怎么……怎么出去的?”

“那得问您啊,您是守太平间的。”担心老头儿给自己上演一出“我心脏病犯了”的戏码,罗家楠稍稍松开点力道,“行了咱也别在这吹冷气了,出去说,把进出记录都给我拿出来,我先看下,还有你那徒弟,打电话叫过来。”

祈铭提醒他:“家楠,先通知鉴证的过来取证。”

“知道,我出去打,这没信号。”

罗家楠说着轻推了下老头儿的背,催促他离开这冰冷的环境。不光得通知鉴证的过来,还得通知院方和家属,告诉院方“你们这丢了具尸体”,告诉家属“你们家亲人可能死后被分尸了,得取DNA做对比”。刚进来之前他踅摸了一圈,没看到有监控摄头。想想也是,这地方安监控,万一拍着“大仙们”夜里起来斗地主可怎么弄。

呵,开个玩笑。

老头儿明显有点慌了,翻找记录的时候稀里哗啦碰撒了一地文件。罗家楠弯腰帮他拾掇,发现其中的一张复印纸上打印了一个地址,暗搓搓记下。转手发给还在局里加班的徒弟,叮嘱对方核实一下。很快彭宁就把消息给他回了过来,说这地址注册的是一间叫“往生安”的殡仪馆,工商记录显示,这家殡仪馆运营了市内超过一半的遗体储放业务。

看来这就是太平间的承包方了,罗家楠心下了然。都说赚钱难,其实不难,只要豁得出去,死人的钱照赚不误。活着的人为了求一心安,往往不会在亲人的殡葬费用上扣扣索索。就像前两年他姨夫去世,连出殡带买墓地,前前后后花了小二十万。他转头就跟祈铭说“我死了千万别弄这些,遗体留给你做研究”,成功收获了对方罕见的温柔笑意。

祈铭并不忌讳他提“死”,一个是见惯了生死,再一个,人生下来就是奔死去的,活着的时候过好每一天才不枉此生。当然多活几年是几乎所有人最朴实的夙愿,可架不住罗家楠作死,所以祈铭偶尔还是会在他提到“死”字的时候瞪他一眼,顺便敲打他戒烟戒酒。

记录显示周冰宜是周一上午十点收进的太平间,发现尸块的时间是周四早晨八点,而根据祈铭的判断,尸块被发现时大约脱离冷冻环境五六个小时,也就是说,尸体是在周四凌晨被运走的。老头儿值夜班,晚八点到早八点,他要不知道是什么回事,那么大概率就是在装傻充愣了。

受到质询,老头儿解释道:“昨天夜里?昨天夜里我不在,我一战友过世,我给他守夜去了,今天替我徒弟一天白班。”

罗家楠再次确认:“所以周四夜里是你徒弟值的夜班?”

“对对对,我这就把他叫过来,让他跟你们说。”老头慌慌张张点开老人机的通讯录,翻了翻,拨出个电话。

罗家楠提醒他:“开免提,别提警方查案的事。”

电话响了七八声,接通了,传出个睡眼惺忪的声音:“这么早什么事啊师父?”

老头儿说:“四号柜的闸跳了,你赶紧过来看一眼,这会工程部的还没上班呢。”

“……怎么又跳了……我刚睡下……今儿我休息啊……”对方的不满顺着电磁信号传出,“行吧行吧,我冲个澡就过去。”

挂了电话,老头儿顺出口气,问罗家楠:“这么说没问题吧?”

罗家楠点点头,夸道:“没问题,您脑子还挺快。”

老头儿回手搔搔光秃秃的后脑勺,语气轻松了几许:“我以前当兵的时候是边防武警,干过缉毒,那些个被抓的拆家联系上家的时候都得这么编。”

一听对方干过缉毒,罗家楠不禁肃然起敬:“那怎么干这个来了?”

“人老了,不能吃闲饭,再说我无儿无女,干这个也没人嫌弃我。”

“您没结过婚?”

“没,打了一辈子光棍儿。”

说着老头儿似乎想起什么,低下头默默叹了口气。罗家楠见状回手摸出烟,递向对方:“您抽么?”

老头儿盯着烟盒看了几秒,伸手抽走一支,横于唇上闻了闻烟草的气息,皱眉笑笑:“戒了十多年了,不过今儿这情况,我是得抽一根,这里不让抽烟,走,咱去门口那抽。”

回身和祈铭打了声招呼,罗家楠跟老头儿一起到门口抽烟。点上烟之后老头儿眯眼呼出一口,叹道:“造孽啊,辱没死者。”

“以前出过这种事么?”

“从来没有,我看了五年太平间了,这是头一起,所以我刚才一时半会有点着急上火,人家把亲人托付给我,我看丢了,唉,对不起家属啊。”

“您昨儿夜里不在,也不算丢在你手里。”

听出罗家楠意有所指,老头儿摇摇头:“不不不,我那徒弟不会干这事,他以前是个电工,被高压电打焦了一条胳膊,成残疾了才来看太平间的,那孩子挺实在的,除了懒点没歪心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