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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风来(48)

作者: 春日夏禾 阅读记录

林出心里又酸又涩,挣扎着从他的怀抱里抬起头来,“沈风来,你明明就知道我在说什么。”

以贝多芬、勃拉姆斯为首的德国正统古典乐严谨精妙,繁复有秩,拥有最权威的音乐地位;而德彪西,拉威尔的印象主义让热情的法兰西成为无数音乐家向往的殿堂。

沈风来安静地看着他。

林出握住他的手臂,手指逐渐收紧,就如同他今天一定要消除心中疑虑的决心。“你难道真的甘心,不想再试一次吗?只要一次就好。我们一起站在舞台上,去完成我们小时候的梦想,好不好?”

沈风来的呼吸已然加重了。他的表情是一种难以表述的温柔,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说出口的话却是:“不行的,小出。”

“为什么啊?”林出觉得有寒风从冰川的方向里吹来,一下子把他的手脚都冻成了冰凉的,冷得他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我这么爱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音乐是你的梦想,也是你的生命。”

沈风来用一只手按着林出的后颈,用上了力道。可他的声音依然是平和的,“可是小出,这些年没有音乐,我也一直这么过来了。”

林出知道沈风来想说什么,可是他不想听,不想再被沈风来牵着鼻子走。于他是又摇了摇头说:“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你曾经那么为它骄傲,你的音乐值得登上天下最好的舞台,我不信你甘愿就这样让它被埋没了。难道我不值得你信任,说出心里的想法吗?”

沈风来的睫毛低垂着下来,视线落在手心那枚漂亮的戒指上,缓缓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热爱并不意味着一定要拥有,不甘心,非要去强求,然后撞到头破血流粉身碎骨又能怎么样呢?放在心底的情感也不意味着就是不爱了。”

林出轻声说:“我不懂这些,我也不想懂,你这样会伤害到我的。沈风来,你说过你不会再骗我了。”

沈风来看了林出很久,点了点头说道:“对,我不会骗你。”

他的手一直在抚摸着林出的皮肤,像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沈风来主动伸手把林出的手掌整个包裹起来,原本他戴在无名指上的那只戒指就完全展露在了林出的眼前。

那是一枚款式很别致的铂金戒指,指环很宽,一看就是经过特别设计的,林出从来没有见到沈风来把它摘下来过。

林出的手指是冰凉而颤抖的,沈风来的却温热而有力量。他不敢去看沈风来的表情,只是低着头摸到那枚戒指,然后就像早就有了预感一样,慢慢地把它摘了下来。

修长有力的手指骨节分明,是极好看的。

可是戒指的下方,被宽指环遮蔽的地方,隐藏着一道无法忽略的丑陋伤疤。

那一瞬间,悬挂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劈下,林出感觉自己就像是等待多时的囚犯终于被宣判了死刑。

他突然回想起刚刚来到新西兰的那个晚上,沈风来说,梦想对他来说是虚无缥缈的奢望,人们总要从美梦中醒过来,回到自己真实的生活中去。那时候沈风来刚刚在怀拉拉帕永不停歇的风里吹完了一首《Siciliano》,装饰音如同叹息一样,一声一声全都散在夜色里。

泪水瞬间从他的眼睛里流了下来,后来又被不知何时起来的冷风吹干了。

“你问我相不相信你。”沈风来的视线从林出的脸上转移到了手上,“小出,你一直都是我的信仰。我只是不信我自己罢了。”

第39章 八十八个琴键

雪山里的天气变化多端,只是说了会儿话的工夫,云雾如同潮水一样迅速遮蔽了眼前的冰川。明灿的阳光完全失去踪迹,天空被雾气所遮蔽,整个空间又一次化作了白茫茫一片,就连醒目的降落标志也完全看不见了。

选择这里作为降落目的地的人并不是很多,很快,这片空旷的平地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冷风吹在林出的脸上,又从鼻腔里进入他的身体,全身的血液像是都被冻结住了,胸口一直到五脏六腑都是冰凉的。

他看到远处有人向着这里打手势,一边喊了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对方应该是让他们赶快离开安全降落位置。

沈风来伸手拉住林出的手腕,说:“走吧,要变天了。”

林出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胸口跟着起伏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沈风来的语气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小出,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可以吗?”

林出只好点了点头,转过身跟着沈风来朝着下山的路走过去。

其实他的思维依然是迟缓的,只是觉得疲惫到了极致,也恐慌到了极致。

空无一物的冰原上刮起了风来,裹挟着碎裂的冰雪,视野所能看到的范围变得愈发有限。

林出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看清脚下的路,即便是如此,走得时候稍微不小心,鞋子还是会完全陷进雪地里。

他用力地把鞋子拔出来,又重重地踩在坚硬的地面上。

来的时候他与沈风来并肩坐在一起,两个人有说有笑,心情都很好。回去的时候,他们之间却只剩下艰难的沉默与无声的风雪。

过了会儿,沈风来突然停下脚步。然后他走到林出前面去蹲了下来说:“上来,我背你。”

林出低头看着他,一言不发,眼睛和鼻子又开始泛酸。

“一会儿可能会有暴风雪。”沈风来催促道,“小出,听话。”

林出吸了吸鼻子,乖乖俯下身子趴到沈风来的肩上,用手紧紧搂住沈风来的脖子。

沈风来让林出分开双腿夹着自己的腰,然后双手向后伸,托着林出的臀部站起来慢慢向前走着。

林出把头埋在沈风来颈窝里就哭了。

他觉得心里非常难受。就像有一把刀子在心里搅动,把原本早已结痂的伤口又一次翻开,让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梦想在眼前崩溃的痛苦和绝望。

除了那种钻心的疼痛,更让人难受的还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无力感。

那是一种眼看着深爱的人在痛苦中沉沦,却始终束手无策的无可奈何。

后来沈风来背着林出走了没多久,周遭很明显地暗了下来。轻薄的雾气开始变得厚重,像结成块状的棉絮一样沉到了地面附近,人只要站一会儿就觉得冷得难以忍受。

暴风雪似乎真的快要来了。

沈风来犹豫了片刻,最后放弃了继续向山下走,而是在一条岔道口转了向。又过了几分钟,林出看到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栋红色的小木屋。

沈风来把林出放下来,然后推开门走进去。林出活动了一下四肢,这才发现手脚都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他跟着走进了们,打量着这栋小木屋,发现里面非常小,分了内外两间,总共也就二十来平米的样子。陈设也一览无余,墙上有一个壁炉,外间除了一张桌子以外别无一物,桌面上倒是放着干净的水壶;内间有一张看起来挺干净的床,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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