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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巴黎女孩LaParisienne(70)+番外

作者: 陶九九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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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明明算不上熟稔,却在离别时为对方送上最诚挚的祝愿。看着那双载满悲愁的眼睛,安德娅不能轻易地地把他划分为敌人,也不能盲目地憎恨他。说到底,世界就是个缓缓转动的巨轮,而他们只是极其微小的尘埃,甚至连零件也算不上,就算他们在这个瞬间消逝,也不会对世界的运转造成任何影响。

他们对他人而言无关重要,仅仅只是在某些人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而已。

深冬河岸旁弥漫着萧瑟之感,安德娅看着疏落途人,来来往往,等到天黑时才理了理裙摆,慢慢走回去。

深冬的夜总是来得很早,明明还未到傍晚,夜幕却已经降临了。路边昏黄街灯亮起,两旁住宅楼也有隐约的亮光,凝神一听,若有若无的对话声萦绕在四周。

好像所有人都好好活着,只有她孤孤单单冷冷清清一个人,甚至没有一盏灯火是为她而留。屋里屋外,如同两个世界。

她其实早已经应该要习惯孤独了,却总是忍不住难过,然后想像着平行世界的自己会不会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那里的她,应该会很快乐吧。

也应该不会与玛丽安这样面面相觑吧。

此刻刚入夜不久,空荡的街道上只剩下她和玛丽安两个人。凛风划过,似是在他们之间画上一道鸿沟。

玛丽安又长高了些许,摆脱了眉眼间的稚气。她身穿白衬衫和阔腿裤,罩着大衣,眼下还有点青黑,看上去瘦削单薄,也有点憔悴。她正直勾勾地盯着安德娅,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安德娅。”

回到巴黎将近一年后,安德娅才终于与她碰见了,而且还是迎面相遇,哪怕她想逃,也来不及了。

安德娅深吸一口气,对上了她的视线,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现在玛丽安心底里对她的想法。她其实很讨厌沉默,因为揣测别人内心的想法太辛苦了。

她抿了抿唇,见玛丽安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欲,再多等几秒后,抬步转身,朝反方向迈步。

然而,在她的步子还未落下时,她便听到玛丽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一直都想问你为什么。”

玛丽安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太多的起伏。

安德娅脚步顿住了,片刻以后扭头回看,再次对上那双与她极其相像的绿眼眸,慢慢地问:“什么为什么?”

“你知道的。”

玛丽安只是这样说。

安德娅没有回答她,只是等她再次说话。

“为什么你要走那条路,成为那样的人?为什么宁愿被赶出家门也不和德国人断绝关系?我知道你不恨我们,可是为什么?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我应该是怎样的人?”

安德娅反问道。

这句话她想问她们很久了。

一直以来,她都努力做好着女儿和姐姐的角色,也不曾埋怨过什么。即使在爸爸离世以后,那些重担全都压在她身上时,她也只是默默接受着一切,就算有不满和压力也有在夜深人静时,才敢偷偷释放。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一句,你辛苦了;也没有人说过为她而骄傲。

可是当她的行为开始脱离她们的掌控和想像,她便成为了所谓的“那样的人”,像是犯下了弥天大错一样。

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了呢?为什么她的人生轨迹会慢慢偏离至此,到底是哪一个决定才让她成为了这样的她。还是说,其实她的人生从没有偏离过,现在才是她应该拥有的全部?

她不知道。

“你......你不是这样的人。”玛丽安逆光而站,脸上表情晦暗不明。她咬了咬唇,语气带着几丝倔强:“总之不是现在这样。你应该要我们待在一起,而不是和那些德国人在一起。”

两年前她们这样对峙的时候,玛丽安哭着哀求她,让她向妈妈道歉,让她跟她回家去;但是两年后的现在,玛丽安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哭会闹的小女孩,她长大了许多,神情平静地看着他,甚至有点审判的意味。

“玛丽安。”

安德娅轻轻唤出她的名字,曾经在心中压抑了许久的不解和痛苦忽然在这刹那烟消云散了,那些不曾言说过的期盼也都泯灭了。

她终于明白了。由始至终,她只是一厢情愿地付出,她们都从来没有要求过她这样。无论过去了多久、做了多少的事情,也不会改变她们的想法。

玛丽安紧皱着眉,走前半步压低了声音,带点恼怒:“你为什么非要这样,你变回去以前那样不好吗?我们拼了命地拿着枪守护我们的家园,为什么你可以如此轻易地与他们并肩而行!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想做你们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她一字一句地道,没有移开视线,“我害怕死亡,所以我会尽一切方法活下去,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坚持,我只想活着。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也没有出卖过他们。”

安德娅凝视她片刻,毫不退让,咬牙道:“我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了。你对我一无所知。”

“你也对我一无所知!”玛丽安气愤地道:“你知道基辅被解放了吗?很快就会到法国了,我们很快便会获得自由了。你有想过那时候的你会怎么样吗!”

“那些便不是我能控制的事了。”

又再一次的不欢而散。

然而这次安德娅却是平静了很多,不再像之前一样,拚命地想要得到她们的认同和理解。

只要接受了她们不是在同一条路上的人,那么似乎也没有那么让她难受了。她们最终也只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伴随着盟军登陆萨勒诺海滩、苏联解放基辅等消息,这一年的年末终于不再那么死气沉沉了,走在街上的巴黎人们与德国人之间也隐隐有些剑拔弩张之势。面对着德国军.官愈来愈年轻的脸孔,甚至有巴黎人在街上挑衅他们,但德国人却趋向回避冲突,争执便也只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就像那些一夜之间消失了的处决海报。

因为他们知道,在这样高压且绝望的环境下,就算是家庭主妇也很有可能会拿起刀反抗,所以在跨年夜时,气氛是几来以来难得的平静。

哪怕是夜里待在家中,安德娅还是能感受到埋藏在空气里的丝微雀跃和亢奋。好像是只要熬过这个冬天,到夏天时,一切便会好起来了。

阿黛尔不知道从那个角落找来了一瓶香槟,摇了摇,软木塞弹起,喷洒而出的酒液落在了她们身上,气泡声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明显。她用指尖把杯子挑起,倒了两杯酒放在桌上,然后又到厨房弄了点肉,准备着切一小块芝士和法棍。

安德娅也蹲到壁炉旁边,拿起几根粗壮的木条,加了进去。顷刻之间,火焰便烧得更旺了,扑面而来的暖意让她浑身都放松下来。

“今天不省着用了?”

阿黛尔站在她身后,待她站起来后,才递了杯香槟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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