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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巴黎女孩LaParisienne(68)+番外

作者: 陶九九 阅读记录

凝神看了一会儿,安德娅还是放弃了到别的站台碰运起的想法。因为愈来愈少地铁,意味着在车厢里会碰到德国人的机率会更大,而在过于狭小、并无处可逃的空间与他们相处,让她很不安。

她选择了继续走路。

街道上空荡荡的,不论是德国人、或是巴黎人也少了许多,连左岸的咖啡馆也不再像以往夏日一样座无虚席。

安德娅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墙上愈贴愈多的海报。

每次经过时,她都会驻足停留,把纸上的名字记下来。这些都是被德国人处决了或者准备处决的“犯人”,换句话说,就是努力解放他们的反抗.军。

鲜活生命就这样消逝,无人能阻止,无人能哀悼,无人能惋惜。

她把纸张从墙上撕下,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再踩了好几脚,心中郁气才散了不少。

他妈的德国人。

“别弄了,他们快要来了。”

安德娅的手突然被人按住,脚上动作也因而停住。

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她把海报一脚踢开,抓住安德娅的手,扯着她到树下阴影,压低声音道:“最近他们都会在这个时间经过,小心点。”

放眼看去,四周都没有什么人,安德娅听不懂妇人在说什么,只是被掣肘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后还了小半步,道:“放开——”

话音未刚,安德娅便看到了所谓的他们。

有好几辆卡车从远方驶来,在他们附近停住。几个德国男人走了下来,走进马路对面的咖啡馆,周围一片静谧。安德娅鬼使神差地挣脱了妇人的手,走前几步,然后在卡车边上的小小窗户停住了。

那个窗户与囚牢窗户一样,用铁柱围起,里面很昏暗,挤坐了好几个人,一丝空隙也没有,像沙甸鱼般。

寂静的街道荡样着悠长壮烈的歌声,安德娅刹那间走不动了。大风刮过,马赛曲的旋律在耳边萦绕,墙上的海报晃了晃,也被风带起,拍打在卡车上。

“一起走吧,祖国的子民们!

荣耀之日来临了!

那□□对着我们,

升起了染血的军旗!(两遍)

你们可听到在乡间

残暴士兵们的吼叫?

他们会来到你们跟前

残杀你们的孩子,你们的伴侣!

拿起武器,公民们,

排好你们的队伍!

进军,进军!

让不洁之血

灌溉我们的壕沟!”

一声又一声,血泪的控诉。

安德娅的眼眶红了,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却奇怪地没有抽泣,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那人也认出安德娅了。

她停下了嘴边的颂唱,泛起了笑容,朝安德娅无声地说了句“我不害怕”。

安德娅撞进格丽搭的眼睛里,想要说出句话,却似是被冻僵了。

她们一起在地下室里待了超过两星期,每时每刻都在对方身边,她甚至没有与阿黛尔连续相处过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她看着格丽塔坐在车里,被送去死亡之路,而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真的会有人不害怕死亡吗?

弗里德里希是厌倦了战争,厌倦了生活,所以死亡对他而言是解脱。

可是格丽塔明明很想活下去,她所做的一切就是让所有人活下去,获得自由,为什么她不会害怕。

安德娅在地下室里也有问过她这个问题。

“你不会害怕死亡吗?”

格丽塔只是笑了笑,拿起了桌上的海报,轻声道:“当我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如果获得和平的道路上,需要有人牺牲,那就算我害怕,我也会接受。”

格丽塔的一字一句,又在她的耳边响起。

他们到时用生命守护她的人,而她所能做的,就只有颂唱马赛曲。

作者有话要说:

話說我以前都是上網找資料的,然後最近查資料時發現了一本講巴黎日常生活的書《when paris went dark》,唉,就是好可惜沒有更早發現,不然前面就可以寫得更貼切了(或許以後看看有沒有機會精修一下)

*星号的都是书的内容

1.书中有提到巴黎粮食配给制度。就是是用粮票的,面包、鸡蛋、肉等都是不同的粮票,而每天特定粮票只有特定的人可以使用,像是孩子、母亲等等的分类。

2.记者Pierre Audiat在他战后的书中有提及到,是有人会伪造粮票上的数字的

Citation:

Jean-Pierre Guéno and Jér?me Pecnard, Paroles

de l'ombre: Lettres et carnets des Fran?ais sous

l'Occupation, 1939-1945 (Paris: Arènes, 2009), 48-49

这章涉及的巴黎日常生活都是取至这书的。

然后街道上有人唱马赛曲、贴着的海报、关闭的地铁站、全部都是书里有写的,我就不一一摘录了。

第43章 雪落时分

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格丽塔的歌声都萦绕在安德娅脑海里,而只要她闭上眼睛,囚车上的几双眼睛便会在黑暗中浮现。坚定决绝,没有一丝退缩和害怕

与她很不一样。

她忍不住猜想,那时候的他们会怎么看待她呢。他们会不会觉得她胆小如鼠,安于现状而不敢反抗;还是觉得她就是叛.国者,投靠敌人怀抱。

很多时候,安德娅都希望自己可以勇敢多一点点,那样的话她就可以义无反顾地站在格丽塔和尤安身边,并肩作战,对抗着这一切。

可是她做不到。她只是安德娅,一个害怕死亡的女孩。

当她在夜里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时,思绪便会渐渐汇聚成天马行空的想法。她好想消融在暗夜里,然后到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去,度过余生。她总是觉得只要逃离巴黎,她就会有勇气去当一个截然不同的安德娅。她可以变得直爽勇敢,可以变得冷漠无情,也可以变得优雅从容。但在这里,她就只是懦弱且不敢挺身而出的人。

初雪在十一月下旬降下,纷纷扬扬地落在了巴黎的每个角落,为城市裹上了银装。这年冬天没有像以往一样死寂,压抑得让人难受,街上有种与凛风格格不入的生机感,像是暖春即将降临。

安德娅也从街头巷尾听到些闲言碎语。他们说战争也许很快便要结束了,因为德国人在东线的处境很不好,而且驻守在巴黎的德军愈来愈少,脸孔也都愈来愈年轻,明显不如当初踏进凯旋门的那批人,更像是一群没有任何战争经验的稚嫩德国男孩。另一方面,法国抵.抗.运.动从年中便更为活跃了,发起了许多针对德国人的袭击,而纳.綷.德国也突然不再铺天盖地地张贴逮捕和处决海报,而是改成低调的处理手法。

但是这也扑灭不了法国人的雀跃和激动。这是自从四年前被突然夺去自由以来,他们第一次看见曙光,可以憧憬战争结束的生活。

“战争结束后我们会怎样?”

寒风划过,清冽冰冷,安德娅与阿黛尔坐在了庭院上,裹着几张毯子,手里捧着杯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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