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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巴黎女孩LaParisienne(64)+番外

作者: 陶九九 阅读记录

“谢谢。”

汉斯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封信给她,“一封是三月中的,另一封是四月初。”

“我可以看吗?”

“嗯。”

她的手颤抖着打开了信封,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她甚至能想像到弗里德里希坐在书桌前写信的神情。

专注认真,嘴角也许还会带着一丝微笑。

第一封信弗里德里希分享了最近几天休假的生活,也描述了看到的风景。他说自己一切都好,看了本书,画了张画,思念着在远方的亲人和朋友们。信里平静中带点美好。

第二封信的上款却有些不同。

Ma chère amie. (我亲爱的朋友/阴性词,指女性朋友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这封信显然是直接给安德娅的。

“我亲爱的朋友:

今天收到了你寄来的信,很高兴听到你一切安好。希望现在的你读着我的信时,也依旧无忧无虑,笑容依旧。

至于我,我很难告诉你我最近过得怎么样,也许就像我们之前说过的,我陷进漩涡里了,即使拼命挣扎还是无用。而醒来时,意识到你不在我身旁,这种孤独更是要淹没我了。

我知道我说过许多遍了,但我仍然想跟你说,我好想你,我很自私的希望此刻你能在我身旁。

我好想告诉你一切都好,天气很好、食物很好、我也很开心,可是要是这样,我就没有一个可以说真话的人了。我知道你会理解的。

我亲爱的朋友,我希望你能一直记住我,让我能在你记忆角落里占一席之地。哪怕一切完结之时,你只要记得我存在过就好了,其他的一切,就请你忘记吧。

我亲爱的朋友,希望你会过得开心,即使我不再有信仰,我还是会为你祷告。

愿你平安。

弗里德里希。”

安德娅呆呆地读着信,百感交集,那股不安感却是更强烈了。她咬了咬唇,压下翻滚的情绪,“这……”

汉斯把信推到她跟前,示意让她收起来,抿了口咖啡,眉心依旧戚起,摇了摇头,“等会儿再说,不要在这里。”

四周仍旧欢声笑语,法国姑娘和德国男人坐在一起,玩乐打闹,一切都很美好。安德娅却游离在气氛之外,连甜腻的蛋糕也尝不出味来,只是麻木地一口一口咬着。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吃快点去听这个坏消息,还是要吃慢点让坏消息不要降临。

直到安德娅抿完最后一口咖啡后,汉斯便站了起来,带着她绕去到了塞纳河畔无人的角落。他在石级上坐了下来,拿出打火机,点了烟,慢慢地抽,安静了许久。

“发生什么事情了?”

安德娅受不了这阵沉默,单刀直入,尽管她知道答案一定让她难受。

汉斯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把手中的烟抽完,呼出了一口白雾。待白雾消散后,他才开口:“我本来收到信就觉得有点奇怪,想问一问你,不过那时候找不到你。过了不久后,我收到他妹妹寄来的信,说是他……逃走了。”

“逃走?”安德娅几近惊呼出声,环视了一下周围,朝汉斯挪近了点。

“就是你想的那样。”汉斯眉眼间都有点烦躁,因四处无人,也没有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他当逃兵了。本来如果他能逃到天涯海角去,让人找不到也就算了,可是他被抓了。”

安德娅全身都变得冰凉。眼前的事物好似扭曲起来了,空气似乎都被抽走,头脑也有些眩晕,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半刻后再次睁眼,河面波光粼粼,却有些刺眼。

汉斯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说这个,可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毕竟…….”

他说不下去了。安德娅扭头过去,只见他眼眶微红,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再拿住了一支新点的烟。她斟酌片刻,还是问出来了:“那他现在怎么样?”

一朵花从树上落下,跌在了他们之间。

“判了死刑。他之前也有些不好的纪录,放了几个身份证有问题的人走。”

安德娅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轰鸣声,她绞着双手,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好像再过多几步,她就撑不下去了。

“后来他的父亲替他斡旋,死刑不用执行,改判进缓刑营。”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锤子一样重击在安德娅的脑海里,她咬着内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放开,“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让他重新获取荣誉和公民权的地方。他们要执行高伤亡率的任务,像是清理地雷那些,总之都是战损率最高的任务。如果他们能活下来,就是所谓适合战斗的人员,可以回到原来的部队,可以再次活下去。”

塞纳河畔安静详和。她和汉斯的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要用无尽的战争才能逃出这个地狱,可就算逃出去了,还是另一个无尽的地狱。

她的弗里德里希因为想要远离战争而逃走,可是现在于他而言,唯一的出路便是无尽的战争。他的所有信念和希望早已经被击碎崩塌,每一天对他而言只是折磨。

这样的话,她的弗里德里希还能活着吗?她又希望他会活着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好累,写着写着就睡着了。呜,在看的就评论一下吧

第42章 一个人

.

从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问题让安德娅想了好久。

她的指尖挑起了残落的黄色小花,摩挲着已经软透了的花瓣,闭上双目,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从极远处飘来。

“你觉得他会活着吗?”

她这样问汉斯。

片刻后,安德娅都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转头看去,只见他指尖捏着燃尽的烟头,呼吸很粗重,眼神晦暗不明。须臾之后,他呼出一口气,对上了她的视线,“你应该问他想活着吗。”

“那你觉得他想活着吗?”

“我不知道。”汉斯的声音很干涩:“至少我知道比起活着,他更想死,但是他讨厌的并不是人生,而是讨厌被困在无穷无尽的战争里。他也想活着过美好的生活,和你一起,买间小屋,再养两只狗,闲时和朋友虚度时光,然而现在他的日子看不到曙光。事实上,我和他都一样,我们这辈子最多就这样了。”

风抚过云,穿过树叶,落到安德娅身边。到底在这个时代里,有没有人是真正的快乐呢?德国人不快乐,法国人也不快乐,一切都乱套了。她抱着双腿,把下巴搁在膝上,在这一刻觉得累极了,她好想无忧无虑地睡一觉。她只能挤出一句,“他妈的。”

“他妈的。”汉斯笑了几声:“除了这句,我们又能说什么呢。”

原本平静的春末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碎了。安德娅走回去的时候,脑海几乎都是一片空白,只是凭借肌肉里的记忆麻木地走着,待她停下脚步时,才蓦然发现自己停在了家前面。

那个她住了十多年的家。

这里与她记忆中一模一样,帘子依旧拉得很严实,没有透出一丝光,只得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她也听不真切。怎么下意识又会回到了这里呢。在失去一切时,她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地方还是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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