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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巴黎女孩LaParisienne(51)+番外

作者: 陶九九 阅读记录

再下一刻,一切都停止了。

“你想回家看看吗?”

她听到弗里德里希这样问。

“不用了。”她听到自己很快便回答了。睁开眼时,看到原来已经回到了无比熟悉的左岸。

细雪慢慢落下,盖在石板路上,很快便又消融不见。不远处的托内尔桥上有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止有年轻女孩们和德国人,也有些上了点年纪的妇人在闲逛,有些往左岸走,有些则往圣路易斯岛走。她们看上去都习以为常,也不局促紧张,就如一切都理所当然。

冷风从车窗缝隙冒进来,带来一丝寒意,安德娅却是把窗再摇下来一点,盯着窗外。

巴黎好像有点不同,又好像从未变过。

在她离开前,街上没有那么多人,而现在却似是回到了昔日没有战争的时候,在附近打发时间的人随处可见。这里更和平了。如果抵抗不了,又或者失去希望了,所有的不合理和不公义便便轻易地变成了常态,人只能疲倦地度过每一天,接受新的一切,因为改变不了。她就是蝼蚁,难以抵抗大时代的洪流。

“要去喝杯咖啡吗?”

安德娅收回视线,把车窗摇了上去,“不了,我有点累。”

“那我们回去吧。”

还是熟悉的公寓楼,钢琴依旧放在大厅,离开时放在茶桌上的书仍在,露台看出去的风景也都一样。

“一切都没有变过,对吧?”弗里德里希从后环上她的腰身,下巴搭在她的肩上,低语道。

她就这样缩在了弗里德里希的怀抱,与他看着同样的风景,这刹那,萦绕在心中的艰涩暂时消失了,只剩下安稳,“如果十年后还能说出同一句话,那就更好了。”

“你会有更好的生活的,因为第三帝国会瓦解。”他语气郑重得就似是许下承诺一样,“总有一天,她会倒下的,然后我们全部人都会付出代价。 ”

安德娅却在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决绝。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看到自己国家倒下,更想亲手把她推倒。她握紧了身前的一双手,声音带着颤抖:“你知道我不再相信神了,可是,你走后的每一天我都会为你祷告,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只要我们分离了,我便会替你祷告,祝愿你好好活着,无忧也无虑。”

“你知道那没有用的。”

“除了这样,我不知道我能怎么做了。我不能像你保护我一样保护你,也不能带你逃离一切,唯一能做的只有祷告了。我只想你活着,我会等到有一天,我们能再次相见。”

“你也知道那近乎不可能的,对吧?”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你的名字,世界也没有那么大,只要我们都努力活着,总会有再见的一天,不是吗?”

“我没有好的将来。”

“不是吗?”安德娅倔强地想要一个答案,“我们会再次相见吗?”

她转过身,不容弗里德里希避开她的视线。

“嗯,会的。”

弗里德里希终究败下阵来。

作者有话要说:

拖了好久。

第36章 1943

这句话让安德娅焦躁的内心平复了些许,也模糊了弗里德里希眼中的悲愤。

细雪从他们驶进巴黎时便缓缓落下,到夜半也未曾停歇。冷风灌进屋里,安德娅朝弗里德里希挪近了一点儿,整个人都被他环在怀里。

一夜无眠。

安德娅清楚记得两年前,她在凛冽中跑遍了家附近的所有店铺,只是为了买到一斤肉。那天夜里,她躺在床上,盖着不够暖的棉被,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只希望能温暖点儿。十七岁的冬夜,她想着这是最难熬的冬天,却没有想过此后的每一年却是更难熬了。

对生活尚抱有希望是因为相信着一切会有变好的时刻,可是如果渐渐觉得事情不会变好,安德娅内心的小火苗便也自然而然地熄灭了。

这年冬天,更冷了。她愈来愈觉得熬不下去了,好像就算活着,也感受不到什么了。

安德娅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会回来,这个城市与她有连系的人就只有几个,伯特兰夫人、玛丽安和阿黛尔。她知道她的家人如果再次见到她在弗里德里希身边,应该会宁愿她不再出现她们面前;至于阿黛尔,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也许是太久没有见面,亦也许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说起来。

总之这几天,她只想待在弗里德里希身边,不想回到以前一团糟的生活里。

他们能够一起在巴黎度过的时光只有三天,而睡醒后便剩下两天了。

翌日早上几乎是阳光刚落在房间里,安德娅便已经醒来了。她睁开干涩的眼睛,侧头看了眼仍在睡梦中的弗里德里希,然后视线又停在了窗外景色上,外面依旧白濛濛的一片,几片雪花在风的陪伴下跃进了房间里,跌落在地板,便又消失不见。昨天晚上,她没有把帘子拉上,因为她想在第一缕阳光降临时醒过来。

“早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身侧才传来一把沉沉的嗓音。

安德娅托着腮打量床上的人,一时失神。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大雪天,那时候泪眼婆裟,她连面前人的五官都看不真切。她拼命地眨眨眼,想要把泪水都赶跑,片刻后才堪堪看清楚蹲在地上男人的模样。

她记得那一刹那,她跌坐在了巷子角落的雪地,凛冽冰冷,连一丝阳光也没有;而弗里德里希则是蹲在了几步开外,在阳光之下朝她伸出手。

她在黑暗里,而他在光明中。她甚至有种错觉,觉得眼前的人是北欧神话里的巴尔德——是光辉和美丽的化身,是春天和喜悦之神,直到她看清楚了他身上的服装。

“早安,安德娅。”弗里德里希又重复了一遍,撑起身,笑着道:“在发什么呆呢?”

安德娅想了片刻,才缓缓地道:“我想牵着你的手在巴黎漫步,累了便在塞纳河畔坐下来,一瓶果酒和一块蛋糕,这样已经是我能想像到最美好的生活了。”

“你脑子里总是塞满了各种浪漫想法。”

“爱艺术的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安德娅难得地带了几分漫不经心,挑起了昨天整理出来的一张画像。那是好断断续续画了好久的弗里德里希,画里的他正坐在公寓里弹琴,窗外则是倾盆大雨。她把画递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本来我打算把这个留下,这样我就可以继续想着你。可是我又突然想起,我好像从来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所以……”

安德娅耸耸肩,没有说下去。。这是张小小的画,如琴谱的尺寸,她还悄悄地把自己的身影藏在了大厅镜子里,就像所有画家的小小巧思。

弗里德里希端详着手中的画,过了许久,才动了动,把头搁在安德娅肩上,声音辨不出情绪:“你不应该和我一起外出,这两天你待在这里,好吗?”

“不要。”她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今天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牵手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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