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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巴黎女孩LaParisienne(19)+番外

作者: 陶九九 阅读记录

玛丽安的圣经跌落在地,伯特兰夫人倏地站起来,一巴打在安德娅的脸上,“我们不是这样教育你的,安德娅。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下|贱的事情?你就是我们的耻辱。”

她的目光像一抱刀子,狠狠地划在安德娅身上。脸火辣辣地痛,眼泪一滴一滴地流出,她没有躲开,而是盯着那双与她相似的眼眸“你真的不知道吗,妈妈?”

安德娅轻笑一声,“你天天让我找办法,天天都问我买到些什么回来,我能有什么办法?即使我每天六点起床走遍整个巴黎也不见得能找到一块面包!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人人都在捱饿,我们却能有东西吃?难道你一次都没有怀疑过吗?我又没有做违法的事情! 拜托,我这样做是为了谁啊?如果你真的不介意,那你当初就不要看着黑面包叫我去找其他粮食!我可以去哪里找?”

“你就一点都不羞愧吗?”

又一个巴掌落下。安德娅却平静下来了,一字一句地道:“那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样做?难道你觉得我很光荣吗?他妈的。要不是走到绝路我会这样做吗?你也知道食物来源不干净的,只不过现在被其他人知道了,你便选择把真相挑破。”

“你简直无可救药了!你和他立刻断绝联系,要不然你就别回这个家了!”

“然后呢,我们三个一起饿死吗?现实一点吧,要不然你便出去转一圈,你看看能找到什么食物回来。”

“安德娅·柏特兰!你要是继续这样便滚出这个家!”

安德娅擦去脸上的泪水,动了动僵硬的嘴角,“我不会和他断绝关系的,我只想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照片的时候发现四十年代的女生们已经会穿比坚尼了~乡郊区是现在所说的banlieue,就是远离城市中心的地方。

Jean Paul Sartre 在一篇文章中曾经写到:“我们在纳綷的占领下前所未有的自由。我们失去了所有的权利,而首当其冲便是我们的说话的权利。他们当面羞辱我们......他们把我们集体驱逐出境......就是因为这些,我们是自由的。”

当没有govern.ment 了,一切都被剥夺了,我们一无所有,所以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了,而且我们的行为也不再受到约束。无所失去时便是最自由的,因为没有需要承担的后果。

Sartre当时写这篇文章是向resistance 运动致敬,我只是刚巧看到所以便在想那普通人(不是知识分子不是résistance)对这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安德娅也感受到这种自由,可是却和他们的体会不一样。

ps 不是读哲学,说错了别骂我~

这章前半部分蛮适合听Strawberries and cigarettes~

第13章 舞会与美酒

雨下得很大。一滴一滴,连绵不绝地狠狠击落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散尽了盛夏的酷热,天空阴沉沉的,如同一张灰色的帷幔笼罩着大地。

弗里德里希立在小巷屋檐之下,斜靠在石墙,身上白衬衫被雨水打湿,湛蓝双眸似是暗潮汹涌,左手微垂在身侧,两指夹着烟。溅起或滴落的雨珠把烟支湮湿,他却没有理会,眼光定定地落在不远处的女孩儿身上。

她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地沾在脸上,平素白皙的双颊此刻却肿起,鼻尖、眼角通红,狼狈不堪。轻薄的连衣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段,但是她却如同一朵垂死的玫瑰,花瓣残落在雨中,剩下孤单的枝头在风中摇曳,随时折断。

有那么一刻,他也想冲进滂沱大雨里,与她淋雨,一起坠落在虚无之中,然后哭泣、相拥。

闭起眼,他又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耳边又再次响起彷徨无助的声音,狠狠地剜在心尖上,他却不能有一丝同情。他们大多穿戴齐整,甚至算得上优雅大方,双手不是拿着行李箱便是几大包袱,似是将要远行的游人。

只是他知道,那些行李箱不久后便会在某处堆积成山,然后无数鞋子、眼镜、礼帽、玩具将会被堆砌在角落,甚至比几人叠着还要高,最后一丝生机在那里也会轻易被埋藏掉。

甚至连头发也不会再属于他们了。

他们会像维克一样消逝在茫茫人海之中,而他依旧无能为力,甚至要亲自宣判他们的死亡。

弗里德里希睁开眼时双眸幽深平静,把烟头扔落在地,踏前一步,顷刻之间大雨倾盆,落在他身上。他与她一般,浑身湿透。

淅淅沥沥,迷惘、恼怒、羞怯、绝望,失意、害怕、懊悔、羞愧,全都被掩盖。

他终究没有上前。

雨夹杂着风打在安德娅身上,衣裙猎猎,寒风钻进身体,如同细碎的银针刮破她的皮肤,又麻又痒又痛。她不知道自己在雨中待了多久,依稀记得四肢麻木,脸上雨水泪水混杂,冰冷又炽热,只有她才知道哪些是泪、哪些是雨。

“如果你还要继续见他的话,那现在便滚出去吧。”

伯特兰夫人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情。安德娅转向玛丽安,却见她已经把跌落在地上的圣经捡起翻开阅读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地走向阿黛尔几街之隔的家中,只有她会毫不犹豫地爱她了。

湿漉漉的衣裙被她艰难地脱下,浴室雾气氤氲,暖意慢慢回笼,安德娅在热水中浸了许久,直到透出一丝凉意时才把头发绞干,套上阿黛尔的睡裙才脚步蹒跚行到床上,蜷缩在被子之中。

阿黛尔躺坐在她身侧,修长的手指捻起书本,些许边角被翻起,纸张有点儿皱巴巴的,她金色的发丝垂落在耳畔,挡去艳丽的容颜,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

安德娅向她身旁靠拢,半抬起头瞥了眼,只见书屝上写着“噁心”和让·保罗·萨特,静默了半晌,再次说话时声音十分沙哑,“你会对自己的存在感到噁心吗?你会像洛根丁一样突然之间有天觉得世界都变了吗?”

“已经变了。”阿黛尔侧头轻笑一声,把书放在安德娅的被子上,伸手抄过床边的卷烟,点燃后吸了一口才懒洋洋地道:“可是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世界,我只是有时候会讨厌自己的人生而已。我不像洛根丁,对我来说,能吃能喝已经很有意义,我选择用最简单、最无忧无虑的方式活着,至少在这一刻我很满足。”

书本静静躺在安德娅的身上,伸出手轻轻地把它挑起,一张暗黄的纸张便从內里掉了下来,她捡起,一眼扫过,却只看到其中一句:^倘若德国赢得战争的最后胜利,那么我们的任务就是使法国失去和平。^

指尖轻轻划过那几只字,视线一遍又一遍扫过,最后还是低叹一口气把它叠起,放回纸页间。如果当初是德国强硬攻城,那当然每个法国人也该拿起武器奋战到最后,可是事实不是如此,德国人是堂而皇之走进来的,明明已经有人替他们做决定了,那他们何来的绝对自由呢?巴黎现在相对和平,但是她却希望她从来没有和平过,那样她就不用不停选择,也不用负上随之而来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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