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二战】巴黎女孩LaParisienne(15)+番外

作者: 陶九九 阅读记录

她与魔鬼并肩而行。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她要捉紧面前的机会,至少弗里德里希比别的“金发野蛮人”好一点点。她抿了口热红茶,声音带点沙哑:“你会待在巴黎吗?”

他挑眉,“至少会到下年春天,如无意外。”

“听说在巴黎的军|官们都爱找情人,所以你呢?”

弗里德里希顿了顿,放下餐具后轻轻用帕子印了印嘴角,手指玩弄着杯耳,一字一句极其缓慢地道:“你真的想要说这些吗?这样便没有回头路了。”

“我不需要回头路,我只想活下去。”她低声道,眼前的世界只有面前的半块蛋糕,“所以你呢,你想找情人吗?”

半刻后,他的眼神带点漫不经心地又像是带点笑意,轻哼一声,“你知道的,有一个情人从来都不是坏事,而且没有人会拒绝漂亮女孩走在自己身边。”

安德娅对上他稍显玩味的眼神,露出笑容,脑海中想着要是此刻面前的人是艾利诺的话她该如何答话,“那我便当这是你对我赞赏吧。”

“嗯,这的确是对你的赞赏。”

她泛起极浅的笑容,又道:“在你的家乡里有女朋友或者未婚妻等你回去吗?”

“怎么?”他勾起一个懒笑,“这会影响你的决定吗?”

“不会,我只是好奇。”

“没有人等我回去。”他捻起一支烟,点了火后深深地吸了口,眸色很深,“安德娅,你要当我的情人吗?”

心跳不停加快,选择放在她面前。

曾经的她总爱在夜深人静时幻想自己是盖世英雄又或者是传说中那些倾国倾城的间谍,她会把枪绑在高雅长裙下的大腿,在言笑晏晏间把枪抽出,快速且果断地扣下机板,敌人的血便会溅在她身上。

而她一袭红裙,无人能窥见她的狼狈,敌人躺倒在地上,她则会悠悠地走出这场混乱。

然后,在人群中接受属于她的光荣。

只是这些终究是幻想。

甜腻的蛋糕和冷硬的法棍中,她终究还是选择了蛋糕。

她选择与恶魔并肩。

“好。”

弗里德里希收起嘴角的一抺笑,定定地看向她,没有立刻说话。

“失望了吗?”安德娅干涩地道,带点自嘲,“你看,我只是和其他女孩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我害怕死亡,也不爱吃冷硬的法棍,更不想每天都在惺惺之中渡过。我只想每天都有东西吃,冷的时候能够把壁炉点燃,仅此而已。”

“我没有失望。”他垂下眸子,视线落在椅上的帽子,慢慢地道:“我只是在想,我们其实都只是普通人。”

“是吗?”

“难道不是吗?”他反问,却也没有待她回应便又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安德娅。”

“嗯?”

“做你自己,不要在我面前装成那些女人一样。”他沈声说:“反正我都看过你最狼狈的样子了,也不用阿谀奉承。那太累了,我不喜欢。”

“好。”

“你知道以后的宴会、派对和交际等的场合,你都要陪我去的,对吧?”

“当然。”她一声声地应着好,内心已经被麻木了。

“那便好,我已经受够那些无聊的打趣了。”弗里德里希极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勾起一个笑,“别担心,你需要的东西都会有,至少我能保证这一点。”

她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谢谢你。”

“别客气,我的情人。”似乎带点调笑的意味。于是她也抿起唇漾起笑,气氛轻松得像是朋友之间的聚餐。那些压在她肩上的重担似是久违地消失了,她终于喘过气来。

原来人性是这样脆弱,一点都经不起考验。她甚至想一直躲在这种安逸之中,直到所有事情和烦忧都结束。

弗里德里希只是陪她走了一段路便离开了,安德娅不知道到底他是在为她保留颜面,还是真的有军|务在身。这不是她可以关心的事情。只是她手里捧着一大包食物,内心却仍然感到极致的不安和空虚,就像有个填不满的洞在反过来噬食她身体的每个部分。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落在了牛皮纸袋上。

一步一步,她还是成为了那种女孩,但是她不会为此而感到羞愧。为了活下去难道她有错吗?

活下去。爸爸、阿黛儿和艾利诺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他们都说,安德娅安德娅活下去就好了,但是却没有人教她要如何在乱世活下去又留得一身清白。

他们只留她独自走在布满荆棘的路上。真的很残忍。她很害怕,很孤单,却什么也捉不住,还是要依靠自己匍匐前进。

她只允许自己哭完最后这一次,回到家中她便是妈妈勇敢的女儿和玛丽安坚强的姐姐。

她还是她们所爱的安德娅。

弗里德里希在远处看了片刻,还是转身离开了。

家里再次充斥欢声笑语,她因哭过而微微红肿的眼睛却没有人在意。玛丽安高兴抱着几条面包在跳舞,相似的翠绿眼眸中盈满纯净的喜悦,伯特兰夫人紧紧抱着她,压着一口气,似是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声道:“谢谢你,亲爱的。”

安德娅不知道那刹那的迟疑代表什么,是对她独自寻找食物而感到愧疚,还是身为母亲的直觉让她隐约猜到某些事情。

她不知道,也好像不在乎了。

隔了两年多,安德娅再次在夜深时走上阁楼。一步一步,那些伤口再次被撕开。

所有东西都用白布盖住,附着灰尘,两年来都没有人来过这里。阁楼有扇半人高的窗户,月色和阳光都会在这里洒进来,就像一帧画作,冬夜坐在窗台探头向上看去,总是能看到最闪亮的天狼星,还有其他爸爸教她办认的星座。

那是她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刻。只有星空与油画。

后来,她开始惧怕死亡,因为她曾经看着爸爸如何一步步走向人生的终点。

每天夜里她都会被拼命压抑着的咳嗽声惊醒,但是她不敢走下楼,只得死死地掩住自己的口鼻任由眼泪汹涌流下。

他上身浮肿,下肢却只余下骨头般无力地倚坐在沙发上,搭着几张毯子,木无表情。当所有人在谈笑时,他还是坐在那里,依旧木无表情。渐渐到后来,他连最爱的女儿也认不出来了。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在葬礼上她竟然可耻地感到解脱,为她,也为他。她想,他不再承受着各种痛苦,应该会开心吧。可是后来那些人握着她的手跟她道,“安德娅,从现在开始你便要好好照顾妈妈和妹妹了,知道吗?要为她们坚强起来。”

那年她才十六岁,也只是个未曾经历过生死的小女孩。她却被迫长大了。可是即使长大了,心里的痛也未曾消减,而是随着年月渐渐增多。

对她而言,死亡并不痛苦,最难熬的是迈向死亡的过程。那段过程极其压抑和疼痛,她不想再经历。

秋千被盖在角落。她心中的一部分随着爸爸一同逝去,没有力气再执起画笔了。

上一篇:战栗 下一篇:薄荷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