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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巴黎女孩LaParisienne(11)+番外

作者: 陶九九 阅读记录

她不想。

视线重新落在男人的身上,他还是同一个姿势,似笑非笑的像是跟她道,看看,你是不是找不到更好的对象呢。

于是她的右手虚虚地挽上他的手臂,弯起嘴角,露出最漂亮的笑容道:“当然了,先生,这是我的荣幸。”

他忍不住挑了挑眉,眸中的探究之色便加深了几分,似乎讶异她的态度在顷刻之间的变化。有点儿理所当然,也有点儿出乎意料。

安德娅却没有在意他的神色,脑海里只余下爸爸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他道,亲爱的,永远不要为你的决定感到后悔,因为它们都是你在某一瞬间想要做的事情。

所以,安德娅,不要再后悔,也不要再害怕了。

圣母院里是另一个世界,木门关上时把尘世间的喧闹烦忧都隔在门外。嗖嗖风声骤然停下,沾在身上的雪花慢慢融化,变成细小的水珠悬在衣服上,阳光透过玫瑰窗虚虚地笼罩她,管风琴悠长的弦音萦绕在四周,轻轻碰撞又柔柔落下。神父平和低沉的嗓音缓缓地讲解着经文,香炉焚出的味道传进她的鼻尖,摇铃声清脆悦耳。

她站起、跪下、站起、坐下,熟悉的动作一遍遍地重复,恍惚间似是回到曾经的周日上午。

“很难熬,对吧?”在最后一声弦音落下,歌声消逝之时,沉默许久的男人再次开口。

像是平静河面被投下石片般泛起波澜,安德娅转头有点怔忡地问:“什么?”

他玩弄着手上的帽子,侧头毫不掩饰地注视她。棕金色的头发卷得优雅齐整,碧绿的眼睛清透空灵,双颊微微红润,嘴上涂着正红色的口红,纤长的睫毛低垂,轻轻地颤动,在她脸上投下两道扇形阴影。今天的她不再像在咖啡店般慌张失措,也不再泪眼朦胧。他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道:“我的意思是和德国人坐在这里很难熬吧?”

她微微戚起双眉,心里颇有不满和生气,他非要此时此刻挑起她的难堪处,像是要逗她玩似的。她却不能露出丝毫情绪,只得讪笑道:“总没有冬天停电时那么难熬。”

“倒也是真的。”他忍俊不禁,语调又轻快了些许,伸手从大衣内袋掏出了几张小卡,递给她,“给你吧。”

几张粉黄的粮票躺在他手心,写着面包、肉、奶酪和意面。

对她和其他许多的普通人来说,这些是生存下去的门票,也是活下去的希望,但是她却清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只要她伸手接过,便一定要用某些东西来交换。

男人见她久无动作,便又将手掌向前伸了伸,低声打趣道:“怎么不拿?难道你宁愿去黑市里买东西吃?我需要提醒你那可是一种反社会的罪行。”

“没有。”她否认道。数不尽的法郎只能换一丁点的食物,而且并不是有钱就一定能有供给,那里的食物来源同样很不稳定,而且一但被发现了,便如他所说般是反社会的罪行。

粮票还在她面前,她咬着唇道:“这些不是免费的,我知道。”

他愉悦地道:“嗯哼,按你这样说,上次的蛋糕也不是免费的,但你还是收下了。”

“那......那不一样。”安德娅有点猝不及防,低声道:“那时候目的和身份都不一样。”

他叹笑,“你还真诚实啊。”

“反正你早就看穿我了。”

“这毕竟是很明显的事实。”他跷起二郎腿,上身慵懒地靠在椅背,“要是我们没有些许好处给别人,高傲的法国女孩大概不会走过来吧。”

安德娅看着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拿着吧,免费的,其实应该这样说,我不在乎它们。对你来说它是救命的东西,对我来说它却和白卡纸一样。你知道的,我不会吃不饱,也不会没有东西吃,我要食物的时候只需要一句话罢了,所以在粮票在我手中没有多大用处。”

她忍不住惊讶对上他的视线,带点试探地问:“所以就算我现在拿走它们,然后躲在家里不再和你见面,这也也没有问题吗?”

他扬扬眉,不太在乎地笑说:“为什么不可以呢?这是你的自由。”

“为什么?”

“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也是我的自由。”

“你说得对,我的问题太愚蠢了。”她呢喃道,思绪有点飘离,垂眸看着那几张卡,过了几秒终于还是伸手接过,“谢谢,真的,谢谢你的慷慨。”

“没什么。”他朝她眨眨眼,站起来披上大衣,忽然顿了下,回头从容地问:“对了,我去咖啡店,你要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1941年2月2、3日,大雪压断电缆,巴黎停电。看了看,在1940年法国已经开始有粮票了。

这章的歌是一首钢琴曲,是RIOPY的I love you. 这里有没有skam的粉丝呢?法版第三季太太太绝了,没看过的话强烈推荐!!

第8章 弗里德里希

我要去咖啡店,你要来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于安德娅而言却是千斤重的大石。

对呢,哪怕他现在看上去人畜无害,难道她还能天真地相信这些嗜血成性的人吗?

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这是永恒的道理,她不应该心存侥幸。况且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一次和一百次以及做到哪个地步其实又有什么分别呢?都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已。

她敛了浮躁烦闷的神色,把裙摆整理好,套上大衣,勉强抿了个笑:“我——”

话还未完全说出口时他便已经轻笑打断她。他的笑声带着青年人独有的纯粹和清朗,眉眼染上些许张扬恣意,“别让我看上去像欺压妇孺的坏人。放轻松,只是想请你喝杯咖啡和吃个蛋糕。你当然可以拒绝的。”

安德娅手中还攥住那几张粮票,硬卡纸角尖陷进掌中,带来微微的刺痛和痕痒。她想起那日河畔的凛冽冷风和甜腻诱|人的香气,想起上星期冷硬无味的法棍,想起在家中安睡的妈妈和玛丽安。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让本已经溜到嘴边的拒绝咽下去,但是在她意识到之前便听到自己淡淡的声音道:“好,先生,我想去。”

“弗里德里希。”冬日阳光,遍地银霜,他立在圣母院前侧头看她,竟有些耀眼夺目,“我叫弗里德里希。”

漫天飘雪,这刻她的眼里只看到他。她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只道名而不言姓,也没有在乎被雪花打湿的眼睫,对上他的视线,“安德娅。”

布茜咖啡店里只得零零星星的客人,弗里德里希挑了个靠窗的幽静角落坐下,阳光洒落,丝丝暖意笼罩着他们,轻轻柔柔,像是回到无忧无虑的夏日。

他没有怎么说话。

安德娅不自在地东张西望,终于驻目在街外来往人群之上。窗外的人努力生存,窗里的人享受生活,命运是最不公平的东西,既不能预见,也不能改变。陷入泥潭的人只得尽着微小的力气艰难地挣扎,然后盼望着生活有一天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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