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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难容双绝艳(230)

作者: 凤歌琴音 阅读记录

秦红药翻身下床,从桌案下摸出了阎泣刀,那日在战场上从萧白玉身上卸下,便一直藏于案下,这几日她不知握着刀挣扎了多少次,可最终还是输给了萧白玉矢志不渝的决心。

“白玉,你内伤不轻,切不可动武。”秦红药将刀放在床边,她点了点刀鞘,语气轻快地问道:“还记得当时你功力尽失的时候,是怎么用阎泣刀将你师兄斩于马下的么?”

萧白玉闻言一愣,像是被抓回了记忆长河中,片刻后她微微一笑,肯定道:“自然记得。”

“那如果有什么意外,你照做就是了,待我拿下邺城,再好好给你调理。”秦红药说完后又自己摇头,补了一句:“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派人好好守着你了,你安心等我。”

萧白玉点了点头,在雾霭蒙蒙的凌晨看着秦红药更衣,今日当真是要打仗了,她穿的再不是华贵的金衣玉带,而是轻便的夏服甲袍,腰带结实的扎着,将原本极为纤细的腰肢都拥的粗砺了些。冷硬的皮靴一蹬上,便有一种有力的侵略感迎面袭来,外面分明是盛夏,看着却仿佛整个人都被裹紧在寒冬的肃杀下。

萧白玉指间颤了颤,似是已经从她身上嗅到了战场的残酷气息。

就在秦红药跨出帐后不久,陡然间将士鼓角声响遍了荒野平原,像是刹那间来到八月的吴郡,亲眼看着烈日下的钱塘江大潮咆哮地涌上头顶。萧白玉孤身坐在帐中,心脏在胸腔中猛烈激荡着,在秦红药面前隐藏许久的雾气终于凝成了滴,在金兵震耳欲聋的喊声中悄然滑落。

铁骑的马蹄声风驰电掣般得远去,直到连鼓角声都远不可闻,想来已经军队已经几里开外了。萧白玉无意识的抚上了阎泣刀,带着泪意苦笑了一下,倘若师父泉下有知,看到她牺牲自己性命保护的徒弟,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怕是恨不得拿刀砍死自己罢。

萧白玉不知自己独自坐了多久,倾巢而出的金兵大营中死寂一片,她也没想着出帐看看,红药留下的人一定仍守在暗处。单从透进帐中的光来看,天色已经大亮了,大概是过了两个时辰左右。

即使一夜未曾入眠,她也没心思去睡,幸好帐中留了不少书册,她随手翻开一本,努力盯着册上的墨字,才能勉强自己不去想那些木已成舟的错事。

只是书还没翻几页,帐外却忽然传来脚步声,萧白玉立时站起,可随即又觉得不对,单有一人的沉重步伐声,并非军队凯旋,也并非是秦红药。那步伐声直冲大帐而来,萧白玉一步踏到床边,反手拔出了阎泣刀。

那人毫不犹豫地掀开了帐帘,登时和萧白玉打了个照面,惊得倒退了一步。萧白玉扫了他几眼,同样穿着金兵的甲袍,身侧佩剑,尘霜满面,看起来是名金国将士。

将士一把抽出剑来,敌意满满:“你是何人,为何会在陛下帐中?”

萧白玉沉默不语,一是她无法解释自己的身份,二也是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他在前方战火熊熊时独自跑回大营,还直奔帅帐而来,十有八九心怀鬼胎。

可将士望了她几眼,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声,自己把剑收了起来,对她抱拳道:“我前夜里见过你,你是陛下的友人吧。我奉陛下之命回营取虎符,调遣余下的两营弓箭手赶赴战场。”

萧白玉闻言扫了眼桌案,果见一半的虎符正立于案上,她不曾放下阎泣刀,冷声道:“若非皇帝亲临,调兵便需完整的虎符,另一半呢?”

将士赶忙从怀中掏出另一半虎符,端正的摆于掌中,萧白玉多看了好几眼,的确是完整契合的另一半。她这才放下刀,也回了一礼:“多有得罪,请见谅。”

将士摆摆手,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径直走向案前,拿起另一半虎符和手中的拼在了一起。萧白玉抿抿唇,还是忍不住问道:“前方战势可好?”

将士大笑几声道:“邺城俱是老弱病残,毫无抵抗之力,现也就靠着城墙死撑,待我军两营弓箭手一到,破城便是易如反掌。”

萧白玉一时间心乱如麻,也顾不上再问其他,任由将士来去匆匆。但当他即将出帐时,萧白玉忽然察觉到周遭古怪的宁静,她向前几步拦住将士,清喝一声:“且慢!”

将士顿了顿,抬眼看她,萧白玉紧盯着他,试探性地问道:“你进帐前无人拦住你么?”

“我奉陛下之命前来,谁敢拦我,你赶快让开,延误军机可是大罪。”将士欲要绕过她,萧白玉却忽的出手,一手按住他肩膀,一手去夺他手中的虎符。

她虽不曾运上内功,但这一招也绝非是凡夫俗子所能躲开的,所以当这一招落空后便也彻底坐实了她的怀疑。她分明记得红药曾吩咐手下不许任何人进出帅帐,哪怕红药当真派人回来,守在金兵大营的人也绝不可能放他大摇大摆地进来,除非守在这里的人已经无法去揽他了。

一招落空后阎泣刀便紧接着挥了出来,即使没有注入内劲,精妙的刀法已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可冒名的将士非但不退,腰间佩剑蹭的一声出鞘,重重的撞上了挥来的阎泣刀,刹那间剑身节节碎裂。

将士分毫未损,他眯了眯眼,神态几乎是刹那间就变了个模样,他扫了眼地上断裂的剑,又看了眼连退几步的萧白玉,诡谲的笑了起来:“阎泣刀,不错,看来王爷不曾骗我,这次果真有趣极了。”

第112章 我心匪石不可转(叁)

烈日当空下的喊杀声总是格外刺耳,敌我的鲜血混在一起,在遍布壕沟的平原上流出淙淙小溪,血泥搅成泥泞的沼泽,将秦红药身下的战马染得斑斑点点。

按理来说她本不该身处战场之中,只需坐镇后方观战即可,毕竟饱经折磨三月的邺城在金兵眼中已是唾手可得。初一交战起便是邺城守军的节节败退,可直到金兵强压到城墙下,却不料本已人丁寥落的城头上忽然涌出一片黑来,个个身穿漆黑铠甲,弯弓搭箭,千只羽箭兜头而下,犹如飞蝗。

一时间数名士兵被利箭透骨,哀嚎而倒,云梯还来不及竖起,城墙下就已堆了百具尸体。即便如此,金军依然飞骑奔驰,狰狞的面目在头盔下隐约可见,后续的队伍如狂涛怒浪,踩踏着尸体竖起云梯,迎着飞箭齐发爬向城头,料想这不过是邺城的强弩之末。

可飞箭不停,滚石又落,直砸的金军骨头碎裂,嘶叫着从云梯上坠落下来,转眼间五只千人队竟被残杀的只剩一半。

秦红药在后方看的清楚,明白战况已经和她们计划有了出入,邺城绝不可能还有如此多的人手和箭矢,甚至投石车的数量都多了几倍,定是有人暗中来助。可倘若是有人来助,她的手下怎会不传来任何消息。

秦红药策马向前,横剑立马于小丘之上,亲自督战,身旁百面大鼓敲得震天响,鼓面灰尘巨震,眼前尘雾缭绕,什么说话喊叫的声音都淹没了。只见不停有血染盔甲的将士被人拖回,或死或伤,还有更多的尸体只是堆在了战场上,放眼望去,倒下去竟大部分是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