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出了个娇皇后(174)
桃树书院后山是关禁闭的地方,是一处阴凉的凹陷峡谷,而南华书院后山,就真的是高山,要往上爬很久的那种。陆宁爬到一半就累了,但李宴他们还精神很好,她也不好说停下来休息。若是李玄祯在就好了,她肯定已经趴到他背上去了……说起来,先前爬过太行山和泰山,到后来都是他背着她走的。
李宴倒也体贴,很快发现陆宁脚力跟不上,便刻意慢了步子。所以他们是最后一波到山顶的人。
爬到顶处,才看见前方一个三层高的白塔,高高的顶部高耸入云。题写着白鹿台三个字的石碑就立在路边,石碑饱经风霜,有些残破,但那字迹的凌厉逼人,让人顿生肃穆之意。
“我听说,白鹿台上会有一个守鹿人在,守鹿人常年伴着白鹿,生活清苦,一般都会落发为僧。”赵书低声道,“想想在这里待一辈子,真可怜。”
“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可怜什么?”李宴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
赵书道:“哪里八竿子打不着?这一届的守鹿人听说就是南华书院的学生,我听本院的人说,还是个学识极好的学生,江南一带赫赫有名的才子,不知怎的,学业完成后,竟然跑来这里守鹿。我记得他是叫……是叫什么来着?”
赵书拍了拍脑袋,道:“想起来了!叫秦冕!”他问向陆宁,“陆公子,我记得你家乡就在南边,可听说过这个名字?”
陆宁猛然间听到故人的名字,都懵了,这会儿呆了片刻。
“没听过么?”赵书失望道,“那看来也不是很有名啊,不过我看了他写的文章,写得倒很不错。这样的人才,实在可惜了。”
陆宁唔了一声,淡淡应了一句,“听过的,是挺有名气的。”
白鹿台祈福许愿是一个一个进去的,其他人就守在外面等着。经赵书一番话,陆宁想起秦冕的种种,总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他们虽然一起长大,可他后来所做的决定总叫她无法理解,也无法苟同。
不管如何,当陆宁亲眼看见曾经那样熟悉的一个人褪去了少年的意气和风姿,如今身着寡淡青袍盘腿坐在蒲团上,双目波澜不惊无悲无喜仿佛心如止水时,心头还是有微微的涩意。
犹记得当年他在南阳府的决绝,没想到,再见面,他们会是这样。
她对他原本没什么想法,只是旧识一场,她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的。
当然,秦冕所有的波澜不惊,在陆宁这里总是不顶用的。明明早就知道来人是她,但亲眼看见时,仍然免不了胸口狂烈跳动的心。
再冷的心,在她的目光里也能枯木逢春。
还是按照祈福的规矩,有小童拿了纸和笔给陆宁,陆宁写好自己的祈福愿望之后,交给小童放入一只细巧的锦囊中,再把锦囊给守鹿人,让其封存起来。
至始至终两人也没多余的交流,包括眼神的交汇都没有。这样也好,陆宁心想,反正他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只不过,至始至终陆宁都没看见白鹿……
比她早进来的李宴说他都看见白鹿了,就在祈福大堂里,怎么她没看见?临走前,陆宁没忍住,还是问了小童,“怎么没看见白鹿?”
小童没答话,看了一眼秦冕,目中是询问之意。
秦冕这才抬眼,看着陆宁,道:“它有些累了,进去休息了。”
陆宁深觉自己倒霉,有点失望,但这也不是她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地方。
“公子若想看,我可以带你去。”秦冕已经站起身,声音沉缓,听不出任何情绪。他这样站着,挺拔的身躯在略微宽大的衣袍下愈发显得高大而清瘦,一张白皙的脸同过去一般雅致毓秀,只不过如今更添几分清冷。
陆宁顿了片刻,点头,“好。”既然来了一趟,还是看看吧。
秦冕引着她走到白鹿休息的地方,指了指里面四肢蜷缩着,慵懒躺在地毯上的一只白色小动物。
听说的时候稀奇,真正见着了,发现就是只皮毛比较白的小动物而已。白鹿看见陆宁,一点儿也不怕,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女孩儿瞧,鼻息间发出轻响。
陆宁想靠近又有点不敢,秦冕道:“不用怕,它不会伤害你的。”
她点点头,试着伸手触碰它,它只是扬着脖子瞧她一眼,又漠不关心地转回去了。陆宁便大着胆子,摸了摸它的背,那白鹿不止不反感,反而很享受似的,躺在那儿任由她摸。
小姑娘就是喜欢这种可爱的东西。陆宁微微笑起来,“这鹿很漂亮,也很乖。”
“之前听说它有一百多岁了,怎么可能呢?”她低低道。
“没有一百岁那么夸张,”秦冕回道,“但的确活了很久了。”顿了顿,又道,“比你岁数大多了。”
陆宁看他一眼,正对上他微微含笑的眸子。
两人视线相对,秦冕没有移开,反而是陆宁微微别过头,觉得有点尴尬。
这么多年过去,他变了许多,而她仿佛还跟当年同他玩闹的小少女一样,清纯明媚,充满阳光。
陆宁低头轻轻抚摸着白鹿的背,一时不知说什么。
秦冕开口道:“宁儿,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陆宁道:“嗯,我也是。”
秦冕却在心里摇头:这怎么一样呢?她的高兴可能只是与经年未见的旧识重逢一面的那么一点点的高兴;而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能见她一面,心里有多么喜悦……她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亮光。
两人沉默片刻,秦冕又道:“你没什么话要同我说么?”记得以前,他话少,而她话多,冕哥哥长,冕哥哥短的,叫如今的他极为怀念。
陆宁看他一眼,淡淡道:“上次在南阳,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
秦冕知道,她还在气他当年的欺骗。或许谈不上气,更多的是失望,再加上时间已久,大约她对他的感情已经寡淡如水。
他微微叹息:“当年,我总认为自己是为了你好,才把你推开。可我若早知道你会因此遇到太子,定然不会让你去桃蹊书院。”
陆宁:“为什么?”
秦冕看她,目中有着她久违的温柔,“我只是觉得你可以过得更好,嫁给太子,虽然地位高,但束缚很多,责任也会很大,不一定适合你。”
顿了顿,见陆宁不赞同的样子,他又续道:“当然,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若觉得满意,我的话也不必放在心里。”
陆宁心道:合着话都被你说了,那我还说什么?
秦冕也不想再提太子,沉默片刻,又问起陆宁的母亲好不好。当年两家隔壁,交情还是不错的,双方家长都是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
陆宁点头,也问起了秦冕的祖母身体可还好,结果秦冕眸中笑意变淡,“去年冬季一直病到现在,大夫说或许时日无多。”
陆宁惊了一下。按理来说,他祖母年纪还不算大的。
秦冕犹豫片刻,道:“宁儿,我祖母就在南华书院里。山长特意准许我祖母住在书院里,方便我照顾,距离这里不远,你……愿意去看看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