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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降临(84)

作者: 小披萨 阅读记录

贺知宴低哑的声音响起:“醒了?”

“嗯。”原莺下床,打开门。

他的右手顶在框边, 上身向前倾。

甫一拉门, 他高大的身量拓下那一片密不透风的阴影,兜头兜脑地把她罩住。

原莺仰头看他。

神情疲倦, 眼皮恹恹地下耷。

大约睡得并不好。

昨晚,他们分开睡。原莺起夜的时候, 看了他一次。明明外面也是一张沙发床,他非不展开。长手长脚,可怜兮兮地蜷在窄窄的空间里。

原莺很没良心地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她没那么生他的气。

按道理,发生这种事她应该先不可置信,然后再恸哭得昏天暗地——她昨天的确哭过了,装的。最后,痛苦地指责他为什么骗她, 然后浑浑噩噩地逃离上京这个是非之地——她倒是想,但她还没有毕业,寒假后还要回去上两门课。再说, 实习的工资和证明也没结给她, 怎么敢真的一通臭骂他啊。

不过, 原莺快乐地想,他说现在很爱她,这就很好啦。

她知道他是真心的。

但是她也不想那么轻易地原谅他。

至于原因——原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才豁然顿悟,这一定是上天的指引!见她在火葬场文学里浸淫数十年, 降下机缘, 让她能亲身体验一回。

她握紧小小的拳头。

可不能错过了。

她一边嗡嗡地刷牙, 一边幸福地幻想。

以至于,贺知宴站在门口,无声无息地看她,迟了半拍才发觉。

她吓一跳:“干什么?”

“我要晚几天再去南水镇。”他垂下眼:“警局那边,我脱不开身。”

原莺思索了两秒警局有什么事。

她抿了下嘴唇:“大哥真的……”

“嗯。”他淡淡地说,“无论如何,我不会放过他。”

原莺咕嘟咕嘟地漱口。

贺知宴:“有话要说吗?”

原莺有点恍然:“……没有。”

贺知宴意外地挑眉:“还以为,你会讲让我手下留情一类的话。”

原莺擦脸的毛巾停下,声儿闷闷的:“他对你……也没有留情嘛。”

贺知宴看了她一会。

他说:“我想吻你。”

原莺:“你想着吧。”

原莺从他身边挤出去了。

贺知宴按了按眉心:“原莺,我已经给出补偿方案了。”

原莺在梳妆台前涂涂抹抹。

“贺知宴,我也提出了我的要求。”她扭头——他怎么总觉得她在开玩笑,真是恼火!她不高兴:“你一点都没有愧疚的感觉吗?”

贺知宴:“比起愧疚,及时解决才更有效。”

原莺气得牙痒痒。

“我走了!”她腾地站起身。

贺知宴:“行李箱给你收好了。顺路,我送你去车站。”

原莺推着箱子就跑:“不用!”

她一阵风似的没影了。

贺知宴眉心紧锁——他不明白,原莺到底在生什么气。

他在客厅坐了片刻。

站起身,回到房间,抽出了那篇压在抽屉底的论文。

-

南水镇的年味儿比上京足很多。

原莺还在车上,就远远瞧见一大片红色绸缎,赤色灯笼。青砖白墙的小镇,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原莺飞奔回家:“妈妈!”

“哎,”于姝丽正在庭院里解风干的腊肉,有点诧异地抬头:“不是前一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了——真是的,也不说一句,我好让你爸去接你。”

原莺抱着妈妈撒娇:“不用。就几步路嘛。”

于姝丽看看她身后:“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不是讲,小宴今年也来我们家吗?”

“嗯……”原莺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他们讲这几天发生的事。便都按下不提:“他有别的事,除夕再来。”

于姝丽便不再多问。

“爸爸呢?”

“去买菜了,应该很快回来。”

原莺进屋,把行李箱搬上楼,撞见了捧着水烟斗散步的钟将清。

“老钟,你已经来啦。”

“嗯,”他松开烟嘴:“你爹妈让我在家住一段时间,避开春运高峰,省得我一把老骨头还要挤来挤去。你男朋友呢?”

“他晚两天到。”

钟将清点点头。

“上回忘记叮嘱你了,”原莺不喜欢烟,他把烟斗斜在身后,“这小子,不简单。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眼睛放亮点,小心哪天被人给骗了。”

原莺愣住。

“你这个告诫来得也太晚了!!”她使劲晃了晃他的老骨头:“我已经被骗了!”

钟将清:“别晃……哎哟别晃。怎么说?”

原莺拉着他到房间,简略地讲了几句。

“哟,”小老头眼睛一睁,听得新鲜:“他就是你那个未婚夫?”

原莺:“这是重点吗?”

钟将清:“听你刚才的语气也不像要分手。”

“唉,”她抱着床头的小鲨鱼玩偶,闷闷不乐地打了一拳:“不至于啦。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为什么要分开?只是心里有点介意。”

钟将清:“介意他骗你?”

原莺:“可能吧。”

“还有……大哥。”她这个时候,终于有点难过地低下头:“他对我那么好,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

钟将清:“我懂了。”

他说:“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他现在就是你的杀父仇人——”

原莺:“这也太不恰当了吧!!”

钟将清:“一个意思。”

原莺把小脸埋进鲨鱼肚子里:“……我懂你的意思。”

可能这才是她最介意的一点。

贺知宵是她很亲、很亲的人,帮助她家,帮助她好多年。

原莺做不到指责贺知宴,他是受害者。她也没办法指责贺知宵,他是亲人。

很矛盾,很难受。

像吃外卖用木头筷子,掰开的时候,偶尔会有木屑刺进手里。

不太舒服,但也找不到别的解决方案。

“——小莺回来了?”

楼底下,原评章爽朗的笑声打断她的思绪。

“别想了,”钟将清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船到桥头自然直。”

原莺眼眶微红。

小老头得意:“感动了?”

原莺:“你……好……狠毒。”

钟将清:“?”

原莺指责:“我的五脏六腑都要被你震碎了!”

钟将清:“……”

-

除夕夜将至。

银时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贺知宴给她发来的消息,拨来的电话,原莺都没有回——甚至,她把贺知宴的手机号拉黑了。都暗示到这份上了,他应该懂了吧!!

原评章敲敲她的房门:“你问问小宴明天几点来,我们好预着做菜的时间。”

原莺:“不用管他。”

原评章看了看她:“你们闹别扭了?”

原莺:“没有。”

原评章:“还骗人?”

“……好吧,”她嘟囔:“可能,是我单方面有点别扭。”

原评章笑:“生你的,肚子里什么蛔虫我不知道。还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