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降临(13)
混蛋!!!
原莺骂人的话到嘴边,变成呜呜的哭声。
“……”
她很没出息地痛哭了。
发达的泪腺汹涌地向外控诉痛觉,掉在衣服上、地面上,洇出更深一度的水痕。
这显然超出了何宴的预期。
他缄默几秒:“……真哭了?”
“你是不是人啊!!”
她抱着脚踝,慢慢坐在地上——其实算不上很痛。
但秉持礼尚往来的传统美德。
她打算让他为数不多的良心遭受一下谴责。
陈秋缄蹲下来:“还能不能走?”
痛感消退得很快。
原莺当然不会说自己现在已经康复到能三分半跑完八百米。
她依旧哭得稀里哗啦,顾不上答话。
陈秋缄问何宴:“我扶她回去吧?”
原莺也顺势隔着一层水雾,用余光悄悄打量他。
果然。
她还是高估了他的人性。
始作俑者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手抄袋,鼻腔里淡淡地出了出声气,算作应答。
原莺心里立即窜上一股火。
也不要陈秋缄扶了。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憋着闷气往酒店走。
太讨厌了!!
她的男神为什么会雇这种人做助理啊!!
原莺回到房间。
周眠不在,她往床上肆无忌惮地一扑,对着枕头一顿乱拳输出。
直到筋疲力尽才勉强解气。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可能是学长吧。
原莺慢吞吞地起身,趿上拖鞋:“来……啦。”
她迟半拍咽下末尾的语气词。
最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门后。
何宴还是面无表情。
原莺真想把门摔到他脸上。
但为了保护世界公共财产,以及薛定谔的采访,她只是恨恨地多看了两眼。
“干嘛。”她不高兴,语气闷闷的。惜字如金。
何宴比她字还少:“药。”
他摊开掌心,里面一支白色的软管药膏,写着看不懂的法文单词。
“哪里买的?”
“前台。”
“……哦。”她抿了抿嘴唇,别扭:“谢谢。”
原莺伸手去拿。
指尖要碰到的时候,何宴突然又收了回去。
她莫名:“干什么?”
何宴眉眼稍蹙。
罕见的,有一些挣扎的神情流露——大概他从未受此困惑。手指烦躁地握紧药膏,微微发白。
于是,在这段沉默、焦躁的时间里,原莺也跟着打量了他一会儿。
半晌,他躬下身。从墙边举了一只披萨盒丢给她。
冷冰冰的话也被丢过来:“晚饭。”
原莺还在看他。手上接过,随嘴客套一句:“闻起来好好看。”
“……?”何宴眉头蹙得更深了。
作者有话说:
原莺:哎呀(///)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reedom 121瓶;Pu1X 7瓶;40419114 2瓶;反反复复 1瓶;
第7章 死了
◎悄悄缩在他身边◎
何宴回到房间。
陈秋缄正蹲在门边儿听墙角。见他回来,八卦地跟上去。
“你道歉了没?”
何宴丢一个字:“没。”
陈秋缄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即怒斥:“你都把人一小姑娘弄哭了!”
“她自己不看路。”
“那你买什么药?”
何宴冷笑:“日行一善。”
陈秋缄拜倒在床:“服了你了。就这样还想和她拉关系?”
何宴近来在打听贺知宵的动向。
往日人脉关系全不能用,便由陈秋缄出面探听。可到底隔了几道圈子,难以接近,也容易打草惊蛇。
直到那天吃过晚饭。
原莺与贺知宵举止亲昵,他们跟了一路,何宴脸也黑了一路。
回去倒是想通了。
现成的关系,何乐而不为?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趟半是坑蒙半是拐骗的旅行。
只是——
何宴嘴里的拉关系,超乎陈秋缄的想象。
拉到把人弄哭负伤估计也没谁了。
似乎听进去了他的话。何宴略加思索:“后天去因特拉肯,采访就定在那里。”
陈秋缄:“你总算做了件人事。”
何宴皮笑肉不笑:“非洲机票最近降价了。”
“……当我没说。”
-
次日原莺在餐厅喷嚏连天。
她嘀咕:“谁想我呢?”
对面的周眠小口地咬面包。犹豫:“我、我有感冒药。”
原莺高兴:“那谢谢你啦!”
周眠局促地点下头,快速喝完杯子里的拿铁,放下刀叉,小跑出餐厅。
“哎不用现在……”
她话也没讲完,愣愣地看周眠的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后。
没放下眼。
陈秋缄的身影就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
“学长!”原莺挥手。
他在简易的餐台切了几片面包,打一杯咖啡,端着盘子坐在原莺身边。
“困死我了。”
“熬夜干什么呢?”
“工作。”
“啊,”原莺吃惊:“来旅行还工作,学长,你真比大大泡泡糖还卷。”
陈秋缄费劲地咽下面包:“老板无情啊。”
想一出是一出。
采访地点必须有仪式感、神秘感,但又不要太浮夸,低调一点。
抽象得要命。
因特拉肯指甲盖大小的地方哪里去给他集齐这四个形容词。
陈秋缄脑袋都想秃了。
原莺同情地递去一眼。目光自然地往他身边看——
何宴不在。
她嘴唇下意识地微动:“他呢?”
“还在房间吧。”陈秋缄埋头苦吃。
“他不吃早饭吗?”
“来不及吧。”陈秋缄看一眼窗外,已经陆续开始集合了:“不管他。”
他灌了最后一口咖啡:“走吧。”
“好。”
两人一起上车。
何宴早他们一步。正形容懒散地窝在椅背里,闭目养神。
半掀眼皮:“我早饭呢?”
“……”陈秋缄:“你没说要啊。”
他又阖上了眼睛。
导游已经在招呼上车,陈秋缄无法:“你忍着吧,到景点了再对付一下。”
何宴不置一词。
大巴就在平静的日光下行驶向新的目的地。
原莺发了会呆。
直到身后的窗帘被扯了两下,她才回过神。转头,何宴正倾身——在离她称得上很近的距离。灿金地光打在右眼,细密的睫毛拓下细碎的影,即便不含情绪的眼神,也动人三分。
他们中间只隔一张椅背。
原莺微微屏住呼吸。那道无言的视线若有所觉地上移,对视。
大巴驶过山路。
枯叶纷飞,枝条簌簌。无数只鸟受惊,振翅飞上九霄。
她小声开口:“何宴。”
“说事。”他把窗帘拉上。
“你饿了吗?”
“没。”
原莺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纸包,揭开,是两块她悄悄拿的面包。
她从椅子与窗户之间的缝隙递过去。
“给你。”
他大概没有想到这个举动。薄薄的眼皮下垂,透出淡青色的筋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