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夏执今就是用自己的命,骗周忍冬把宝藏交出去,最终害得他人财两空。
想起临死前那个瘦弱得不成样子的小傻子,傅羿岑心揪了一下,猛地握紧拳头,暗暗下了决定。
这一世,他必须想到万全之策,让周忍冬与那笔宝藏划清界限。
先瞒住他,让他心无旁骛当一个小大夫,不也挺好的。
只要自己的人盯紧点,别让谷霍再接近,定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这般想着,他加快脚步,迫不及待回去找他的小大夫。
谁知,往常都会给他留一盏烛火的房间里此刻黑漆漆的,若不是听到周忍冬沉重的呼吸声,他还以为屋里没人。
“冬儿?”
他试探唤了一声,缩在床上的人动了动,吸吸鼻子,红着眼眶往门口看。
屋内的烛火亮起,昏黄的光线映照在他白里透红的脸颊上,多了一层柔和的滤镜,乖巧的眉眼更加惹人心怜。
“怎么了?”傅羿岑走到他身旁,见他眼尾泛红,显然是躲在床上偷偷哭过一回,“谁欺负你了?”
周忍冬眨眨眼,胡乱抹去泪水,顶着红通通的鼻尖,摇头,软软道:“没人欺负我,我……我想娘亲了。”
闻言,傅羿岑皱了皱眉,伸手要抱他:“宝贝……”
周忍冬没有抗拒,顺势窝在他怀里,攥着他的衣角,仰起头,满脸焦急,声音软软的却透着慌乱:“将军,娘亲的身份……查得如何了?”
别骗我!
我……承受不起。
周忍冬如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一双明亮的眸子专注地看他,屏住呼吸,只为等他想要的答案。
傅羿岑并没有察觉他的异常,只当他太过思念娘亲,安抚般顺了顺他的后背,随口道:“还在查。”
“还在查啊。”
他身体一僵,眼底的光瞬间熄灭,缓缓低下头,手松开了他的衣裳。
“那、那玉佩呢?还能拿回来吗?”
“自然可以。”傅羿岑揉揉他的头发,“等西南的事务稍微少了些,我便亲自去对付那群翡国余孽,为你拿回玉佩。”
周忍冬眨了眨眼,无声落泪。
翡国余孽……
他明明知道自己抱着的人,是翡国皇室的血脉,却还是用这样的字眼形容。
他咬着唇,擦去泪水,缓了片刻又问:“我、我听谷霍说,翡国灭亡前,修了一座宫殿藏了好多宝藏,还有……一个矿山。”
“别听他胡说。”傅羿岑不由提高了声音。
“不是吗?”周忍冬抬起头,用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看他,“你也说过的。”
“不管有没有,此事都与你无关。”傅羿岑道,“别乱想了,好好睡,明日睡懒觉又该被楚毓笑话了。”
周忍冬见他转移话题,宝藏之事,提都不敢提,心顿时凉了一截,不由多信了谷霍几分。
他突然对自己好,只不过为了利用自己的身份。
谷霍说那笔宝藏富可敌国,那座矿山是上好的铁矿,是难得的制作兵器的好材料。
傅羿岑应当非常想要得到。
他应该早些想到的,就不会傻傻地沦陷在他的温柔攻势里。
以前没被宠爱过,他不抱希望,每天都在为了活着咬牙坚持。
现在他过惯了有傅羿岑的日子,一颗心早已完完全全交代出去,若……一切都是骗局。
他该怎么办?
他掀起眼皮,看了看傅羿岑,对方似乎毫无察觉,拿来他的里衣,脱了他的外袍,亲手为他换衣裳。
往日种种细节在脑海里走马观花,傅羿岑对他呵护备至。
这些生活中的琐事,怎么可能演出来?
还时时刻刻不露馅?
如果一开始是骗局,后来……他是不是真的慢慢喜欢上自己?
周忍冬心中百转千回,慌了半天,给自己寻到一个卑微的借口,方才安心躺在他的怀里。
无奈,心事太重,他还是做了一晚上噩梦。
梦里,他还在将军府的下人房住着,傅羿岑变回冷冰冰的样子。
他被荣大师拉走,割了大腿皮,恢复了傅如裳的面貌。
傅羿岑更加宠爱变得漂亮的傅如裳,从不多给自己一个眼神,他只能躲得远远的,带着满身伤痛,偶尔看他一眼就心满意足。
梦里的时间是跳跃的,不知怎的,傅羿岑好像被人陷害了,血淋淋躺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
夏执今笑得猖狂,要他拿出宝藏和矿山,不然就杀了傅羿岑。
他像傻子一样,在梦里趟过河流,爬过高山,走了好久好久,终于见到一个好看的红衣男子。
求了许久,红衣男子终于拿出宝藏,让他去换傅羿岑的命。
片刻间,梦境转换。
他吃力地背着傅羿岑逃亡,夏执今和傅如裳在后面追杀他们。
密集的箭林如雨滴,避无可避。
尖锐的箭刺穿胸口,他吐了一口血,痛得快要窒息……
“啊——”
梦境戛然而止!
周忍冬惊醒,弹坐而起,惊慌地转着眼珠子,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气,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
“冬儿?”傅羿岑被他的尖叫惊醒,连忙坐起来拍着他的后背,“做噩梦了?”
刚从将军府的下人房把人带回来时,他经常半夜被噩梦惊醒。
可自从自己对他袒露心迹后,这种情况就没了,今日是怎么回事?
见天边泛起鱼肚白,傅羿岑睡意全无,抱住他轻声哄:“没事的,我在呢。”
周忍冬缓了片刻,才从梦境中抽身。
不知道为何,这个梦比以往的都要真实。
真实到身临其境,仿佛他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才得以跟傅羿岑修成正果。
他猛地抱住傅羿岑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前,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没有理由的。
就是想哭。
劫后余生一般的想哭。
傅羿岑无比耐心,哄着他好久,直到他抽抽搭搭的,又沉睡了过去。
见天快亮了,他准备起床,一动周忍冬就像怕被丢弃的小兽,紧紧攥住他的衣裳,哼哼唧唧的,似要醒来。
傅羿岑又耐着性子哄了许久,待他完全放松,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他让袁岳去告诉楚毓,周忍冬今日晚些再去山上,便赶着去忙军务。
周忍冬浑浑噩噩醒来时,身旁的位置早已经凉了。
他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正要下床,手却摸到枕边有什么东西。
拿起来一看,是那个还未送出去的香囊。
他想了想,把香囊放回去,起身收拾妥当,背起小药箱,乖乖去了山上。
一整日,即便忙得不可开交,昨晚那个噩梦和对傅羿岑的怀疑都如影随形,照顾病人时,好几次差点出错。
楚毓看不下去,让他先回去歇着。
这段时间,周忍冬医治了不少人,整日笑呵呵的,说话轻声细语,耐心哄着病人,与时不时就炸毛的楚大夫比起来,他显然要温和很多,大家都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