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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铃人(36)

唐镜心里有一股火在烧,他想起了藏锋说过的话:校园里的运动场在地震中发生塌陷,维修的工人发现了深埋地下的枯井,以及枯井中婴孩与成人的尸骨……

他们当中是不是就有浑身伤口的李月容,有被捆在手术床上哭都哭不出声的年轻姑娘,还有很多唐镜没见过,也不可能知道姓名的男人女人……

被自己的同类虐杀,被抛尸在无人知晓的枯井里,死不瞑目。而凶手却披着圣洁的白大褂,带着温和的面具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他的双手、他身上的白大褂都染满了同类的鲜血,可惜没有人看见。

唐镜心中的怒火冲上头顶,灼热的气息熏得他眼睛都红了。

陈玄融最先发现了唐镜的不对劲。

他醒过来之后就一直紧盯着赵文和的脸,从侧面望过去,唐镜的眼神几乎就是带着冰碴的,看一眼就能冻得人发抖。

陈玄融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发觉唐镜的身体果然在不停地颤抖。陈玄融不安地拍拍他的肩膀,“十一……”

唐镜可以肯定,这一次绝对不是出现了幻觉,他真的看到赵文和的两眉之间出现了一团小小的黑雾,这雾气旋转、变淡,渐渐消散。而赵文和的面貌都仿佛随着黑雾的消散而变得明朗了许多。

严壑淡淡说了句,“宿怨了结。”

听到这句话,赵文和和他身后的年轻人都露出欣喜的神色,赵文和虽然口不能言,双眼却冒出了亮光——因为激动,他的眼睛里分泌出了泪水。

这情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令唐镜的愤怒瞬间暴涨至顶点。他像一头愤怒的小豹子一样,跳起来一拳捣在了赵文和的脸上。

无论是赵文和还是他身旁的年轻人都没有料到会受到这样的袭击,年轻人完全没有扶住翻倒的轮椅,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赵文和从轮椅里摔了出来,有些狼狈地蠕动着,却怎么都爬不起来。

但年轻人还没有冲过去扶起他叔叔,就被从身后扑过来的唐镜给撞到了一边,唐镜完全无视赵文和是一个老人的事实,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又是一拳捣了下来……就像他在地下室里痛殴年轻版的赵文和一样。

严壑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也被唐镜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闹得有些懵,刚喊了一声唐镜的名字,就见陈玄融已经扑了过去,跟赵文和的侄子一左一右将唐镜拉了起来。

赵文和的侄子气得脸色都变了,“他是病人,还是一个老人……但凡有点儿良心的人就不会对他……”

唐镜甩开陈玄融,也顾不上反驳赵文和的侄子,他紧盯着赵文和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你为什么会恶业缠身?赵文和,你造下的孽,你欠他们的一条条人命,如果能这么轻易消解的话……天理何在?!”

这一句话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连上前来要推搡他的赵文和的侄子都怔住了。他呆呆看着唐镜泛红的双眼,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十一!”严壑的声音颇严厉,“恩怨因果、俗世间的规则,这些都不由我们管。”

唐镜竭力平息自己的喘息。他仍然满心愤懑,但他知道严壑说的对,他算什么呢?他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小道士罢了。

赵文和是死是活,都不该由他来裁夺。

唐镜被陈玄融拉到一边。

赵文和的侄子注意到赵文和的眼神有些闪躲,他不大能确定这个年轻的小道士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但他心里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仿佛灾祸将要临头,而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胸口砰砰直跳,却知道问不出什么。修行的人不会多嘴,赵文和说话不利索,再说他也不会跟他一个晚辈说自己年轻时候做的错事。

年轻人恭恭敬敬地留下一张卡,抱着一肚子的疑惑,推着赵文和出去了。

人一走,唐镜憋在心里的那口气也散开了。

其实在地下室的时候,他已经揍了赵文和一顿,再加上刚才的两拳,也勉强可以平息一下他心头的愤怒。

严壑说的对,他没有权利对别人做出审判。

能审判他的,唯有法律。

还好有一个藏锋。

藏锋做这些事的目的,总不会是为了帮助这些丧心病狂的变态消解因果。

唐镜想到等下他可以给藏锋打电话,阴云密布的心头也似乎明朗了起来。

陈玄融见他面容缓和,也跟着松了口气。他从来不知道唐十一的脾气这么火爆的,也不知道他在赵文和的记忆里到底看到了什么,竟然气成这样。

严壑的表情也是有些意外的,大概也没见过唐镜发脾气,见唐镜自己慢慢平静下来,才问他,“怎么回事?”

唐镜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自己在东六区的经历挑挑拣拣的讲了一遍。

陈玄融越听,嘴巴张的越大,他完全没想到外表看上去温和无害的一个人,竟然有那样丧心病狂的经历。

严壑倒是没有太意外,唐镜觉得,他既然能看出赵文和“恶业缠身”,估计赵文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也是心里有数的。

严壑看出了唐镜的满心愤懑,难得的,他没有说“那都是别人的事”,或者说“这些事不归我们管”,他只是把唐镜召唤到自己身边,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阿镜,你知道的这些事情,哪怕拿到法庭上,也是不能够当做证据的。明白吗?”

唐镜点点头,心里有些沮丧。他知道法律对于“证据”是有一定的界定的,不是说任何手段搞来的证据都算数。

“一个稳定的社会,需要的是各司其职。”严壑垂眸望着他,眼中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温和的神色,“你自己想想吧。”

回芥子园的路上,唐镜还是拐弯抹角的跟陈玄融多说了两句,“赵文和囚禁李月容母女的那个院子后面,有一口枯井。”

枯井是藏锋告诉他的,藏锋怀疑这口井的位置就是后来的财经学院的操场。因为看当时的情景,他明显是不打算放李月容母女俩活着回去的,而他本身又没有运送尸体的工具,就近弃尸对他来说是最方便的选择。

而且赵文和对那个地方的偏僻程度,应该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唐镜想起藏锋跟他说起的校园运动场坍塌事件,忍不住就想多铺垫几句,免得过些天赵文和杀人弃尸的罪行曝光,他隐瞒的关于藏锋的事,会被严壑师徒察觉。

陈玄融听他提到枯井,就猜到了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念了一句,“无上太乙救苦天尊……”

唐镜淡淡说道:“二师兄,我总觉得赵文和这个事儿被人发现只是个时间问题。你看静江市到处都在搞建设,以前的荒地现在也不是荒地了,都开始挖地基……说不定哪一天,就被人发现了呢。”

陈玄融没有出声,他也觉得唐镜的话是很有可能的。

唐镜挑了挑嘴角,“说不定很快就能看到那一天。他做过的恶事被曝光,死者的冤情大白于天下……那就真是天尊显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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