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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铃人(3)

中年胖子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双眼。

空空洞洞的一双眼睛,仿佛主人的灵魂都已经飞出了九天外,只留下了这么一具空壳子。但这样的一双眼睛,却像是有着黑洞一般的魔力,紧紧地攫住了唐镜的视线。

唐镜一个恍惚,只觉得神魂都被它吸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唐镜听见了一阵由远及近的喧闹声。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周围的场景又变了,变成了一条破旧的小巷子,前方不远处,一群面目模糊的人正打得不可开交。

夜色正浓,整条街巷只有远处的巷口亮着一盏路灯。

灯光昏黄,远远近近的房屋、街道都被笼罩在这灰蒙蒙的的光雾里,模模糊糊的,像隔了一层脏污的玻璃。

打架的人群里传来一阵喊叫,是少年人特有的嗓音。

唐镜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两步,脑子里还在琢磨该怎么分开这些人,就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拽住了。

抓着他的人十分用力,将他一把拽进了旁边的小巷里。

唐镜毫无防备,被他拽得脚下踉跄,险些一跤摔倒。那人伸手在他肩膀上扶了一把,又很快松开,唐镜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对他说:“不关你的事,让他们打。”

低沉的嗓音,微带磁性,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

唐镜抬头,就见一个高个子的青年靠在斑驳的墙上,正低着头点烟。

这陌生的青年有一副肩宽腿长的好身材,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T恤,胸前似乎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涂鸦,配上一条看不出颜色的肥肥大大的工装裤,就像个游荡在社会底层的无业小青年。

火苗窜起,方寸之间也为之一亮。

唐镜看到了一双淡漠的眼睛,深潭一般,波澜不兴。

男人挑眉,上下打量他一眼,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表情,“怎么穿成这样?是要去相亲吗?”

唐镜低头,就见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浅色的衬衫,袖口的扣子扣得端端正正。长裤、皮鞋,一身的商务范儿。

唐镜挠挠头。

他平时其实也不这样穿衣。在学校的时候他都是穿校服,去特战队训练的时候都是作训服。只有在家里,偶尔需要陪同家人出席什么活动,才会穿正装。

说起来,这样的衬衫长裤,其实是他大哥唐徽的风格。

火光熄灭,黑黢黢的小巷子里除了男人手里的烟头微微发亮,就只有不远处的巷口透进来的一团模糊的微光。

外面的人还在打,叫骂声、惨叫,还有棍棒之类的东西敲打在皮肉上的闷响。

唐镜心里有些闷,他觉得身为军人,看到这种未成年打架的场景是应该出面制止的。但他现在连自己的处境也搞不清楚,贸贸然出手,也是极不理智的。

身旁沉默抽烟的男人忽然问他,“怎么是你来了?不是说这一次轮到你师兄出场?”

唐镜吃了一惊。这个“出场”到底是说他要不要参与打架的事?还是指他突然间出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巷子里?

男人见他不吭声,又问他,“不是说,方先生请的是你师兄?”

唐镜听到“方先生”三个字,联想到之前在那个古怪的房间里,在他身后伸手推他的那个人说的话……忽然就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个人和他是从一个地方来的?!

唐镜试探的问他,“……你认识我?”

男人没有说话,像是被他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唐镜对先前那个房间里的情形、以及目前的处境都是十分疑惑的,这会儿能遇到一个明显知情的人,心里就有些急切了。

想要换取消息,总要拿出一点儿筹码。唐镜不介意向他透露一些自己的情况。

“我要说,”唐镜吞吞吐吐的开口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方先生、还有什么师兄的……都是怎么回事儿,你信吗?”

男人指间升起一缕细烟,他隔着着淡淡的烟雾打量唐镜的眉眼,“你不是天门道的弟子吗?”

唐镜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我不记得了。大概不是吧?”

男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也觉得有些棘手,“你不是天门道的弟子,道坛做法,怎么会把你给卷进来?”

“不知道。”唐镜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做法,什么天门道……听都没听说过。

男人有些头疼的看着他,“你都记得什么?做什么的?名字还记得吗?”

“唐镜。”唐镜在自己的职业上犹豫了一下,“我还在念书,快毕业了……学机械的。别的都不记得了。”

男人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你之前……在法坛上?”

唐镜被他问的有些迷糊,“是那个空房间吗?好多人坐在里面……”

“你跟紧我,我尽量把你平安地带出去。”男人打断了他的叙述,“至于你们师门的事,这个以后再说。”

他语气平平,但唐镜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大明显的沮丧。

“你等的那个人,是天门道的师兄?”唐镜试探的提问,试图从他这里搜集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他是你的帮手?”

结果帮手没来,来了个累赘?!

男人吁了口烟气,随手将烟头弹了出去。一点微红在夜色里划过一道弧线,落进巷尾一堆凌乱的垃圾里,微微一闪便熄灭了。

他的语气有些冷漠,“不该你知道的别打听。”

男人话音刚落,就听巷子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喊,“藏锋?藏锋?你死到哪里去了?”

男人应了一声,回头又提醒唐镜,“跟着我,那些人,你不用搭理。”

唐镜连忙答应,又想原来他叫藏锋……不大像名字,难道是外号?

唐镜跟在藏锋身后从窄巷里跑了出去,就见之前打成一团的那些人都已经各自散开了,靠在一边互相检查伤口。巷子里一地狼藉,当间还躺着两个不知死活的人。

远处一个人正朝这边跑,上气不接下气的嚷嚷,“赶紧!赶紧!条子要来了!”

这些人又都忙乱起来,藏锋也凑上去帮着他们七手八脚的把地上躺着人抬起来,从另一边的巷子跑出去。巷口停着两辆半旧的面包车,前面一辆车的车门拉开,一个身形粗壮的人招着手催促,“快点儿!快点儿!”

藏锋见周围的人都一窝蜂的往车里钻,他拉了一把唐镜,带着他往后走,上了后面的一辆车,还特意将唐镜塞进了靠窗的角落里。

两辆车都是火烧尾巴的架势,不等车门关好就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夜色沉沉,从车窗望出去,只觉得外面暗影憧憧,偶尔有一两点亮光倏忽闪过,又沉沉没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唐镜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好像他还坐在那架失事的飞行器里,随着翻卷的漩涡不断地下沉、下沉,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落到底。

他不知道刚才的那间古怪的房间和那些人都是怎么回事,也不大清楚自己究竟被“做法”转移到了哪里。无论是之前空空荡荡的房间,还是后来破破烂烂的巷子,都不具备明显的标识来让他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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