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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小厨娘(70)

作者: 雀知 阅读记录

从诸如巩相韬这般的吏厨手上购来,再翻上十番,转卖给京中的富贵闲人。

这样的生意,已经暗自行进了百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巩相韬早在来京兆府前,就时常做这样的勾当,老板与他也算是熟面了。

抓人的衙役们比起吟风更加敏锐,当即就质问老板:“巩相韬是前任御膳房总管之子,他怎么可能瞧得上这点小钱?你若敢胡乱攀咬人,小心严刑伺候!”

那老板吓得险些尿了裤子,交代道:“他……他爹没被他气死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给他银子花?”

第48章 内情

吟风大清早起来就跟踪着巩相韬满城奔波, 回来京兆府也是第一时间找到孙亮通气。

等她偷偷溜回公厨时,正看着巩相韬和他那一身肥油瘫坐在椅中遥遥支使李策替他辛劳。

朝食依旧是他那极其糊弄人的一套。

李策看不惯那稀到如同清汤的米粥,本想添些糯小米进去, 还被巩相韬一脸吝啬地拦下,字里行间都透漏着他才是京兆府公厨的主人。

诸如李策、吟风和陈娘子他们, 都是连厨役也算不上的下等人, 就该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 不得有任何微词。

李策拿着粥勺的手越发觉得没劲, 这种清汤寡水的东西做出来也是浪费柴火。他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才偏过头悄声嘀咕了两句。

哪知巩相韬立刻就蹬鼻子上脸, 指着李策的脸大骂起来。

忍气吞声了两天,李策早就不耐烦,今日就算是丢了饭碗也要和这目中无人的渣滓拼个你死我活。

甫一回来,便是这样惊心动魄的画面,吟风刚要撒腿跑去拉架, 就看见李策掀翻粥勺, 滚烫的水花竟落在了自己面前。

他下意识往后闪躲, 只听自己腰间的骨头“咔”一声——旧伤便要发作了。

李策当即痛得脸色涨红,硬撑着梗起脖子与巩相韬纠缠。

吟风赶忙扶稳了李策,又顺势说了几句好话。

李策捂着后腰痛处, 不得已才顺着吟风铺好的台阶,停止了与巩相韬的争论。这腰椎脊梁上的筋骨轻慢不得,吟风立刻找来衙役帮忙,照旧托他们帮忙往济善堂送。

巩相韬虽没打算领情, 但好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算是明事理的厨役拦着, 他原想追出来揪着李策不放, 却被这厨役阻拦了一路。

这一肚子火气立刻扑到了小厨役身上, 只听得一声响亮的巴掌,吟风远远在小院门前就瞧见那小厨役脸上红印明显,嘴角也渗了血。

对自己人下手都这么狠,吟风顿感不寒而栗。

她心底一阵阵地发憷,暗想着,在衙役们抓到他脏银的销处前,可千万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巩相韬吝啬出来的那点稀汤根本就不够衙役们分食,轮到吟风和陈娘子手中时,只剩空荡荡的锅底。

衙役们吃得差、吃不饱也就罢了,还得眼睁睁看着诸如赵司法、温曹功这些有官阶的领到铺满了羊肉的汤饼,心中更是愤懑不平。

赵士谦在他们略带怨恨的眼神中默默尝了一块羊肉,不仅腥膻无比,还发着酸臭。

恶心得他立刻将肉块拨到碗边,只敢吃了几片汤饼。

这举动看在尝不见肉味的衙役们眼中,却是越发艳羡起来。

方才还在后厨作威作福的巩相韬此刻又变了脸色,谄媚堆笑地靠近赵士谦身边,假惺惺地问起是否还合口味。

赵士谦吐了口气,捂着隐隐作痛的腹部故意甩了个白眼,便朝府廨去了。

祖籍江南的温若云本就不爱吃羊肉和面食,他只用筷子挑了几下,委实觉得无从下口,干脆把这碗羊肉汤饼分给了离他近些的几名衙役。

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厨。

温若云前脚刚走,巩相韬后脚便把那碗羊肉汤饼从衙役们手中抢了回来。

他倒是大言不惭:“这羊肉是根据官阶品级一层层分下来的,到了你们这里,可就没有吃肉的份了。”

衙役们当然忿忿不平:“这是温曹功不吃了分给我们的,你也要管?”

巩相韬不说话,嗤笑一声,转身便连汤带肉地将这碗汤饼倒进了泔水桶里。

吟风头痛不已,只得在巩相韬身后朝衙役们一个劲使眼色,才没让矛盾升级。

熬过朝食,巩相韬便溜出了京兆府。好在孙亮早就在外头等候他许久,只等着巩相韬带路,再亲自追查这倒卖羊肉的脏银究竟花在了哪里。

约莫正午前,孙亮才迟迟现身,打侧门里带回个摇曳生姿的漂亮姬妾来。

陈娘子皱起眉头,准备好的茶水也不予他,嗔怪道:“让你去追巩吏厨的错处,你怎的……”

吟风瞧着那姬妾身姿袅袅,虽涂了浓妆,却能依稀瞧出她眉目间原本的清丽孤傲。

孙亮也顾不上口渴,急忙朝陈娘子解释:“我追查到那个巩吏厨,他竟去狎妓了!”

大梁的律法命令规定,在朝为官吏者,不可狎妓。

轻则丢官弃爵,重则还要挨板流放。

吟风指着那漂亮姬妾:“她就是……你把人带回来,不怕巩吏厨发现吗?”

那姬妾朝吟风作揖,声音哽咽,带着哭腔:“这位妹妹,是我求捕快大哥带我出来的。我叫玉杳,是专事演乐的清妓。巩大官人却非要我卖身,若我不从,便以拳脚相加,性命作挟。”

说着,她发颤的手指拨开领口、袖间的衣料,露出里头青白交错、满是瘀血的皮肤。

吟风看得心惊胆战,陈娘子听懂缘由后也放下了心防,为玉杳端来了座椅和茶水。

孙亮信誓旦旦,“我还在老鸨那里,查获了两份巩吏厨帮人赎身的契书。他倒卖礼部所赐羊肉在先、又用脏银行狎妓之举。人证物证俱在,看他如何辩驳。”

唯一担心的,就是巩相韬的父亲,巩长意了。

据倒卖臭肉的中人所说,巩相韬不得他父亲喜爱,断了他平日里的银钱开销,才迫使他为了几百两银子行苟且之事。

可他又是倒卖,又是狎妓,所犯之事也都不小。如此胆大,倒像是确信巩长意会替他担着干系似得。

这巩长意又是前任的御膳房总管,在圣上面前都是露过脸的。若他抛却脸面哭求,圣上说不定也会对他这儿子网开一面。

到时,不仅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付之东流,还反惹一身腥。

实在是得不偿失。

巩长意仍是这件事中的最大变数,万不能只听信那中人的一面之词。

吟风吐露心中所想,正好孙亮也对素未谋面的巩长意有所担忧,便仍是决定按兵不动。

三人密谋完这些,孙亮赶着回公堂值守,陈娘子琢磨着安排玉杳的藏身之处。吟风怕露了马脚,不敢离开公厨太久,也急着要回去。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吟风刚推开公厨小院的侧门,便与巩相韬身边的那名小厨役碰了个正着。

他脸上的五指印仍看得分明,嘴角的血倒是止住了,却也留了血痂。

吟风猛地一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语无伦次道:“你,你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