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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小厨娘(68)

作者: 雀知 阅读记录

他笑得红光满面:“我这手艺,可是代代御厨传承,许多菜肴别说是皇城了,就是宫城里的人都不一定有机会尝过!”

一通天花乱坠下来,底下衙役们早就倒戈。

面面相觑着,一个劲嘀咕起来:“还真是御膳房总管的儿子……”

还有人一边用筷箸夹着吟风辛苦做成的竹笋炆花腩,一边目光炯炯地看向巩吏厨,喜道:“那我们以后不就有口福了吗!”

方才见识过此人真面目的吟风、陈娘子和李策三人都默而不语,冷眼看着他如何伪装。

除了他们三个,就是陆司簿最冷静了。

任他们背景嘈杂,吟风只管与陆司簿低声询问:“您方才要嘱咐我什么?”

陆司簿啧了声,“不就是他说的这件事嘛!这巩吏厨的亲爹你们可惹不起啊,都小心点,该低头就低头。你跟陈娘子平日里也多劝劝李策,我担心他一把年纪了,受不了人颐指气使。”

吟风心中也憋屈,“您也知道是颐指气使……”

陆司簿借着酒劲,继而道:“你和陈娘子也是,你们姑娘家的,也不该太要强了。”

一听这话,吟风心里头就梗地越发难受了。

凑完热闹的孙亮瞧见她,也难得地宽慰起:“你且放心吧,那个巩吏厨做得再好吃,我都不吃。我只吃陈娘子做的!”

孙亮说完,立刻就有人起哄,追着讨他的喜糖吃。

今日一场宴席结束,吟风就像是被吸血鬼吸走了半身血,精力也抽干殆尽。就连去周沉廨署送饭的事,也浑浑噩噩着险些忘得干净。

等她拎着食盒重新回到公厨时,衙役们多半已经散去,要么回了家,要么也已宿在官舍。公厨小院里一如往常亮着昏黄温暖的烛灯,只是空气里却多了让她厌恶的气味。

李策坐在院子里头,气得以掌砸墙。

大勺小鼎都默然清洗着碗碟,陈娘子一边整理着案台一边暗暗抹着泪水。

公厨里已经没了巩吏厨的身影,但吟风却猜测到了什么:“方才我去送饭时,他又欺负人了吗?”

陈娘子强作笑颜:“也……不算欺负,只是不让我们掌勺,也不许碰菜刀。只做些洗菜、削芋头皮的杂活计就好。”

李策气得胡子都要上天:“小兔崽子,他爹再厉害那也是他爹,一把年纪了,敢让我给他打荷!”

“他还说,”陈娘子看着吟风手里的食盒,“以后去给周少尹送盒饭的事情,就交给他了,不许我们再插手。”

瞧着他今日对待赵士谦、温若云这些有品级的官差的态度,就能猜想到他上赶着要给周沉送饭是为了什么。

吟风走近案台,拿起她早已用惯了的砍骨刀,冷冷地审视了一遍,最后刀光一闪,便被深深砸进了厚实的木墩中。

那神情连李策瞧着都不由得发憷。

可抢了别人的东西,还将人踩进烂泥里随意羞辱——就该加倍奉还!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中饱私囊

京兆府公厨一日之间只备两道餐, 朝食和晌午饭同等重要。为了能让衙役们既能时不时换个新鲜口味,也为了能摸索出最好的口味,吟风尝尝天不亮就开始准备着。

有时是蒸饺和煎饺, 有时是内馅丰富的小笼包,有时则是葱油千层饼、酱味鸡蛋饼。朝食的粥类更是选择颇多, 少有重复的。

可今日, 天色眼见着就要转亮, 那巩吏厨仍没有现身的意思。最后就只有他随身的那两个小厨役来了公厨忙活, 他们二人姑且算是熟手, 煮了一大锅杂米粥, 炕了些毫无口味可言的烫面饼子,竟然就算是朝食了。

吟风看不过眼,更是对这两样饮食难以下咽。

并非是她看不上这低劣简便的做法,而是她明明可以做得更好吃,却偏偏被人阻拦。

只能和陈娘子一起坐在矮凳上重复地刮芋艿皮。长时间接触芋头手便会发痒, 混着冻伤的后遗症, 又痛又痒, 而她们只能咬牙先忍着。

巩吏厨见人下菜的本事实在高明,等快要上值,他才领来了礼部今日的食单份例, 约莫有羊肉,鱼肉,果子和一些时蔬。见着厨役们做好的朝食,他二话不说就吩咐道:“往烫面饼子里添些羊肉, 再给官爷们吃, 听清楚没有?”

画外音当然是那些没有官职傍身的衙役们, 他们没有吃肉的资格。

吟风暗暗骂了一声势利眼。

这羊肉姗姗来迟, 祛除腥膻的前置操作一概来不及做了。那两名厨役满脸为难地将羊肉剁碎,当做饼馅塞了进去。

为了遮掩羊肉的味道,他们只能多放些酒水和细盐。

这样做出来的烫面饼子,纵然有了肉馅,也并不见得好吃。

羊肉最是腥膻,若非新鲜屠宰的小羊羔,都难免会有浓重的腥膻味道,这本该是最花费精力和时间的,却被这两个厨役省略了步骤。

往肉馅中加酒水去腥,更是大忌。

虽说酒水却有去腥之奇效,但那只适合炖煮或煎炒的肉类使用酒水去腥的方法。那样酒味可以顺着锅汽弥散出去,吃到的肉既没有腥臭味,也不会有猛烈的酒味。

而肉馅一类的,需要面皮包裹,酒气不好散出去,腥味也未必能从面皮中散发。

到时腥臭与酒味混合,才真叫一个难以下咽。

更何况,这礼部作为份例送来的食材竟然如此不新鲜。吟风的鼻子只需远远嗅闻,便能知晓这羊肉已经有些发臭和腐烂的痕迹了,少说也是前日就宰杀的了。

礼部的精膳清吏司这样大包大揽,应该不糊故意用这样的羊肉糊弄人。毕竟都是衙门当差的官爷,谁也不比谁的官阶低多少。用发臭的羊肉糊弄人,倒也不必。

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巩相韬再去领完礼部的份例后,又去了别处,食材就是那时被掉包的。这也能解释巩吏厨为何会来得这么晚了。

昨夜吟风还发愁该如何对付这劳什子巩吏厨,今日的把柄算是他亲自送上手了。

吟风暗暗急着巩相韬身上那股让人作呕的气味,继续埋头刮芋艿皮了。

朝食的饭点一到,众衙役们看着比吟风下厨时简陋万倍的粟米粥和烫面饼子,才知晓昨日傍晚时听信了巩吏厨的鬼话。

那羊肉馅的烫面饼子送到赵士谦面前时,更是让他趣味顿失。

不好吃也就算了,这一口下去,羊肉未经处置的浓厚体味就这么冲进了口腔,赵士谦险些把隔夜饭都吐了出去。

最后,他只能用手揪了些白面饼子佐以稀汤似的米粥,只能一边感念着吟风的手艺,一边以“饿不死”为目的,咽下了这顿饭。

到了晌午那顿,这巩吏厨更是过分了。

依旧是临到时间也临时抱起佛脚,他又严令不许除了他和手下两名衙役的人触碰案台,李策和吟风虽也心疼衙役们吃不上好饭,但终究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那摊发臭的羊肉仍旧被巩吏厨拿来炖了羊汤。

炖汤需要文火慢熬,若是吟风来做,午后才过就须得行动了。可他懒懒散散着,那两个厨役更是没主意的,巩相韬瘫在躺椅上,他们便围过去递上暖炉,厚毯和瓜子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