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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行(129)

作者: 十七场风 阅读记录

“松声这么聪明,还能不懂父皇的意思吗?”赵珩喝了口酒,“安邈即将嫁去回讫,恐怕请神节一过就要启程,父皇不让你走,还在此时封将,为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霍松声佯装不知:“表哥是说陛下有意让我做和亲使臣吗?”

“放眼朝中还有谁能当此任?”赵珩说,“大历与回讫好些年没打仗了,回讫一直想开战,只是苦于没有理由,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战事一触即发,这时候和亲可不是什么两国交好的美事,多半会成为开战的导火索,你说这和亲使臣能不能当,好不好当?”

若赵安邈平安送到回讫,皆大欢喜,若是路上出了点什么岔子,头一个要遭殃的就是和亲队。赵渊选择在此时为霍松声封将,不是恩典,而是做好了随时牺牲霍松声的准备。一旦出问题,回讫向大历开战,赵渊会毫不犹豫推出霍松声,这仗输了,霍松声死在漠北是最好,若打赢了,等到班师回朝,赵渊还会治他得罪。

边境十万能打的兵太让人忌惮了,大历所有人都盯着漠北,也盯着霍松声。

赵渊这一石二鸟正打在霍松声头上,让他进退都是死路。

霍松声才不会认为赵珩这么好心提醒他,说道:“表哥别同我打哑谜了,你我都坦诚一点不好吗。”

赵珩随即轻笑一声:“是,我只是想说,父皇已经明摆着要放弃漠北了,松声,你没什么想法吗?”

霍松声不答反问:“表哥想让我有什么想法呢?”

“也没什么。”赵珩把玩着手中廉价的酒杯,状似不经意问,“就是想知道,松声和漠北十万将士该如何自处。”

霍松声转着食指上的玄铁戒,这是戚家那枚,比后来打造的仿品更凉,也更重。

赵珩垂下眼,目光随之而动。

霍松声盖住戒指,笑着说:“表哥,松声和漠北的兵从始至终只听皇帝一人调遣。”

赵珩看着他:“哪怕皇帝想要你的命?”

霍松声的笑容渐渐隐去,意有所指道:“总有不想要我们命的皇帝,不是吗?”

玄铁戒磕在酒杯上,发出清脆一声。

赵珩神情一松,替霍松声斟满一杯酒:“是,松声说得对。”

第八十九章

长陵在这夜忽然下起了大雪。

第二天早朝,赵渊当堂批掉了请神节祝祷僧人的名单,诏令即刻传往全国。

退朝之后,官员们结伴离开。

宫中红墙白雪掩映,林霰红色官服外套着白色大氅,和景很相衬。

赵珩叫住他,面色冷峻:“林霰,你的如意算盘打的好啊。”

林霰苍白着一张脸,问道:“下官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赵珩说:“你把赵冉放回宫,是嫌本王在朝中过得太好了是吗?”

林霰双手拢在袖中,躬身弯腰表达自己的谦卑:“王爷,名单是地方呈上来的,下官只负责送达陛下,最终要谁来,不要谁来,由陛下说了算。”

赵珩搭住林霰的手臂,脸上带着笑,远远看就像是林霰在给他行礼,赵珩将他拉起来。

林霰眉头轻皱,赵珩攥着他的骨,几乎要将他手腕折断。

“伶牙俐齿。”赵珩皮笑肉不笑,“你既然嫌命长,本王一定会帮你。”

林霰抬起头:“谢王爷美意,但您真的误解我了。”

几名官员从身边经过,赵珩笑着放开林霰,说道:“雪地湿滑,大人身子不好要当心了。”

正说着就有人脚滑摔倒。

林霰甩了甩疼痛的左手,谢过宸王,径直离开了。

小太监急匆匆往广垣宫方向跑,这场雪来的并不突然,北方已经连续下了快十天的大雪了,灾情严重。

每到饥荒雪灾,民间就容易兴起祸事流言,今年也不例外。

赵渊最忌讳这些,地方呈上来的救灾折子堆积成山,他将河长明喊到身边,央求他为自己算卦。

河长明连算三卦,卦象都不太好。

赵渊问:“那怎么办?”

河长明说:“灾祸横行,不宜兴祀。”

赵渊抚着胡子沉默半晌,下令说:“请神节先放一放,将林霰喊来。”

大历这个冬天不太好过,十里八乡都受了灾,连长陵都没有幸免。

人在天灾面前很渺小,赵渊找来林霰,让他负责处理以长陵为中心周边几座城镇的灾情。

这种时候官员要亲自上阵,皇家要出人,也要出力,军队什么的都要下场。

赵渊想到霍松声:“正好松声这段时间清闲,给他找点事情做。”

长陵里的那些官员懒散惯了,在皇帝的庇护下,他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知贪图享受,不知民间疾苦,真遇上灾情了一个二个都是缩头乌龟,推三阻四,说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痛,就是不肯去帮忙。

真正不舒服的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长陵下面的佰侨乡受灾严重,林霰马不停蹄带人往那边赶。

翰林那帮学生全出动了,有的骑着马,马匹不够的便徒步。

林霰跟周旦夕和李为坐在车里,三人人手一本奏章,正在看佰侨乡呈上来的灾情书。

奏章垒在一起还挺高的,林霰看东西很快,抓住重点就换下一本,已经差不多将情况了解清楚。

佰侨乡位于长陵北面,山多人多,受长陵的经济辐射很小,那里的百姓日子过得很苦。昨夜一场暴风雪,许多百姓自建的住房被大雪压垮,有人被埋,而且山上堆积的大雪压断了山石,将来去的路全部堵死,救灾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只能等死。

大雪封山封路,运粮车跟在队伍最后面,走得太慢了。

林霰在车内坐的心焦,跳下车,未在雪地里走几步靴子便湿了。

李为担忧地望着前路:“这个速度,我们明天都不一定能到佰侨乡。”

“我们盐还够吗。”林霰走前向朝廷要了两车盐,这雪下个不停,还在往上积,路那么远,朝廷往下救灾盐必不可少,能匀出来两车给他已是不易。

“只剩半车了,我们连三分之一的路都没走到。”周旦夕刚刚清点过。

林霰说:“盐不够就自己铲,路是人走出来的,我今天夜里必须要到佰侨。”

林霰不坐车了,单手拿着锹,在队伍最前面帮着一起开道,清理出来一些放行一段,仍然走得缓慢。

符尘不让他动手,急的团团转:“先生,你别添乱了,去车上坐着。”

学生们都在劝说,林霰摆摆手:“别管我。”

他固执起来没人说得动,林霰闷在毛领里面咳嗽,嗓子眼儿都是血腥气。

朝廷派来的军队大概午后终于追上了他们,带队的是霍松声。

霍松声穿着重甲,坐在马上,头发被白雪覆了一层,他四下里看了一圈,抓了个人问:“你们大人呢?”

林霰在前面忙活,霍松声看了眼还是没看见人。

赵渊借了支皇家羽林军给霍松声,让他随意使唤。

霍松声命人下马,拿工具的拿工具,训练有素的军人确实比书生有力,铲雪道霍松声太有经验了,溯望原的冬天无法避免要下大雪,都是霍松声亲自带人开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