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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春魁(67)

作者: 李浪白 阅读记录

丰王其人阴险强势,相较之下,当时的皇上表面温吞仁懦。两相比较,祁钰对门阀士族来说或许是个更容易拿捏掌控的对象,但若仅是如此,并不足以让徐鸿临阵倒戈。

“大齐的春色,只妹妹一人便揽尽七分。” 宁妃抬眼端详着对面的灯下美人,不施粉黛,却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同为女子,却不得不赞其媚态天成,美得如珠似玉,足以令六宫失色。

“透过妹妹,便可窥得明夫人当年之颜色。难怪徐大人大年冲冠一怒为红颜…”

刘阎的小女儿,小字桑苓,当年尚未出阁时,便负美名。京中王孙公子,千金相酬到刘府下聘者,如过江之鲫。甚至戎狄先王曾以二城为聘,求娶美人。

“当年的徐鸿文试武举双料头名,家世显赫,正是京中第一得意少年人,却为了刘家的姑娘在城门前砍了戎狄前来议亲的使臣和戎狄王叔。”

“也因如此,戎狄王怒而发兵北境,徐鸿为将功赎罪带兵出征…回来后…刘家姑娘已嫁给刘阎的门生——明章。”

“你是说…徐鸿是为了…我母亲…” 明丹姝觉得这个猜想未免太过荒谬。且不说她父母素来相敬如宾,闻所未闻母亲曾与徐鸿有旧。

何况徐鸿怎会如此意气用事,布杀局覆灭明家,只是为泄陈年旧日里的私愤?这…太过匪夷所思…

“当年太后与徐鸿布局的细节,有哪些交易,我知之不多,只是明夫人…当年的确与徐鸿有过私情。” 太后与明夫人名份上是堂姐妹,对当年之事了若指掌,与徐鸿之交易,想是绕不过这桩旧情。

“东宫只有一个明家,相抗门阀士族无异于蜉蝣撼树,但若能得了徐鸿,与丰王相争的胜算便大大增加。”

宁妃不知如何评价太后此人,储位之争,毫厘之失便是一败涂地,她舍了一个明家,换来西北军与徐鸿两大助力,将东宫推上皇位。

杀伐果决,手段了得,只是…太狠绝了些。

“所以,是太后与徐鸿联手策划了五年前明家私吞军饷的案子?” 明丹姝面色惨白,便是她知父亲获罪是由身边出了叛徒所致,却从未将疑心放在太后身上。

“太后为了皇位,与徐鸿联手私吞军饷六百万两贿赂郑穷,以此为易,若遇冲突,西北军不会支援丰王。又利用明太傅对方鹤鸣的信任,令他运作将罪名栽赃给明家。”

宁妃看着眼前人,恍然记起多年前她到明府做客时,明丹姝的样子——众星捧月,灼灼其华,是她过去不曾见过的花团锦簇。自己对她的那份羡慕向往,到今日依旧记忆犹新。

五年前明家落罪那日,她遣侍女出东宫到刑场去探消息,回来听说人头落地时…心里陡然空了一块,就好像自己对美好的指望一并葬送。

探过身握了握她手安慰,缓缓道:“我并不清楚徐鸿与太后的全盘交易,但可以确认的是,的确是太后为了拉拢徐鸿,舍弃了明家。”

“证据呢?” 明丹姝压住心头的惶然怒忿,并未被悲愤冲昏头脑,目光灼灼看向宁妃:“这等满门抄斩的大罪,你如今轻言于我,便是置你方家满门于不顾,要我如何得信?”

“我母亲是方鹤鸣的元配,伴于微时,在黎洲作绣工供他上京赶考。他飞黄腾达后,娶了宗正寺寺卿的女儿为妻,母亲只等到一纸休书。”

她的翻开裳的内里,一朵不染纤尘的玉兰栩栩如生。这是母亲最喜欢绣的花样,在黎洲时,她的每件衣裳的领口都有母亲亲手绣的玉兰,带着溪水和皂荚的香气。

“我十岁那年,母亲将全部家财变卖,雇车马送我来京…十五年了,我再未见过她。”

“为何今日说与我,而不在早前与皇上坦诚?”

“你入宫前,我不知道皇上对明家的旧案心思,与嘉阳所能倚仗者,唯有太后。” 方家门第并不算显赫,又埋着陷害明家的隐忧,她带着女儿如浮萍一般,连何时哭,都要瞧人的脸色。

明丹姝进宫后,皇上在前朝后宫的几番动作,让她知道旧事早晚会有见光的那一天。

方鹤鸣去了西北多日,却迟迟未有和谈成功的消息传入京中,她便知有异。

池鱼林木,如果不想被方鹤鸣与太后拉下地狱,这是投诚最后的机会。

“现在,我愿意赌一次,赌我有生之年能再回黎洲见母亲一面,赌嘉阳能有个好前程。”

“会的。” 明丹姝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在以何种心情听完宁妃这一席话,她是这宫中看着最明朗风光的人物,却藏着这样沉重悲哀的心思。

太后、徐鸿、母亲…旧事像是藤蔓一般,等她回过神来,已被重重捆住挣脱不得。

还有…既然有旧事在前,太后为何要召她入后宫?骠骑将军府这五年来女眷鲜少入宫,同太后疏远…与明家旧案是否有关?

按耐住思绪万千,想起方才一幕问道:“德妃呢?她知道多少?”

宁妃怔住,随即莞尔:“她果然说得不错,你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

起身走到床边,蹲身从床底的取出一件手掌大的小盒子,打开,递给明丹姝。

“这块玉佩,是二皇子生母,先太子妃宋氏的贴身之物。这封手书,亦是她之亲笔。”

明丹姝展开书信,只寥寥数语,所述正是宁妃此前与她所言关于徐鸿与太后之交易。

“宋氏…是太后动手…”

“是太后做的。” 宁妃揉了揉眉心,这宫中无止境的斗争倾轧,实在令她心神俱疲。

“她无意撞破秘密,临死前留下这封手书,将二皇子托付与德妃。”

明丹姝并不意外,德妃与她父亲程立一样,是个躲风波却不避情义的性情中人。

一时无言,茶又凉了一盏,她将手书折好放回,重新添水将茶壶坐在一旁的矮庐上。

“方鹤鸣此去边城,可是带了太后旁的授意?”

“太后想让康乐公主嫁给鹤疆王的嫡子。” 宁妃自嫁进东宫,便常在太后身边侍奉,七年过去,到如今也看不懂太后的心思。

若说她罪大恶极,可桩桩件件,皆是为了性命安危、为了皇上鞠躬尽瘁。

若说她是良善之人,可她眼里却似乎只有利弊得失,薄情寡义。

“方鹤鸣此去除了与鹤疆议和,便是要商讨此事,请鹤疆出使臣求娶公主。”

鹤疆是什么地方,弹丸小国,民风粗俗,不过是占了戎狄和大齐交界的地势,她却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若能和亲,于公,便打开了大齐骑兵通往戎狄要塞的核心…” 明丹姝眉头紧锁,寒风从窗户缝隙吹过,拢在她的心上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于私…”

“明家翻案,皇上看在康乐和鹤疆的面子上,也不会对骠骑将军府如何。” 宁妃接过话柄,也不得不叹太后算无遗策,深远用心。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君子

坐落在东六宫地势最高处的寿康宫, 俯瞰朱墙内层层叠叠的殿宇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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