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来了个画骨师(23)
“再拿几件小的男子长衫,”陆允时着重道:“领口,要小。”
几件男人的衣裳装在一起,另外一件火红的女装封在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里,陆允时还特地要了一个上锁的。
男人身躯凛凛,本是如苍松远山的清冷模样,却两手大张一边端着一个盒子,走路时小心翼翼,不知道的旁人还以为他是端着两个珍宝。
施施而行、慢慢吞吞的样子,逗笑了后面的两人。
一名丫鬟装扮的女子,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揶揄道:“小姐,我看这陆寺卿也不像传闻那般不近人情、冷漠阴沉啊,还知道给小姐买衣裳!”
闻声,一旁蛾眉满绿的女子捂唇一笑,微扬的眼角隐隐露出得意。
孟纸鸢是尚书府嫡女,生来自予尊贵看不上那些酸儒,唯有见到同为读书人的陆允时,只一眼便倾了心。
少年郎意气风发,点点白雪落在他的肩头,一身白裘俊如神祇。
“前日父亲才去陆府与首辅大人谈论我与他的婚事,没想到他今日便学着......”
似有些难为情说出口,孟纸鸢脸红:“便学着买女儿家的衣裳哄我开心了。”
“当然,我家小姐倾国倾城,乃是汴京第一才女,谁不倾慕您啊!便是上回那个财商,只看了一眼小姐您,就赖上了。说来也是,今日怎么没看见那人了......”
丫鬟自顾自说着,丝毫不曾注意到一旁的女子,本来是欣悦的模样,却在听到某个字眼时,面色倏地一变。
眼里闪过一丝极重的恨意。
“不要提他,晦气。”孟纸鸢看着陆允时越走越远的身影,眸间又变得柔情,“去大理寺。”
走动间,抬手抚了抚发髻,腕心的红花在丝缕光线下一闪而过。
*
天色已近晌午,六月天气炎热,敛房内亦然。
明鸢早早回了房,只剩余安一个人还在忙活。
素来充满着笑意的双眼,此刻有些黯淡无光,整个人如同木偶一般,验尸、焚骨、记录。
忙完之后,她愣愣地站了一会儿。
四下无人,敛房内一片寂静,眼底忍了许久的泪水慢慢溢出,染湿了眼角。
她靠着一旁的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缓缓抱起双膝蜷缩起来,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与一切隔离。
陆允时推门时悄无声息,他怕扰了余安忙活,不承想一眼便看到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少年,双肩微微颤抖——
他,在哭!
男人忙放下手里的衣裳,疾步走到少年面前,缓缓蹲了下来。
身上那股独特的冷香慢慢传入少年的鼻翼之下,余安哭着哭着一愣,连忙吸了吸鼻子。
猛然抬头,赫然看到陆允时一张眉心紧蹙的脸!
哭得气喘之时,鼻尖起了个泡——
“啵”,破了。
“轰”,余安蹭得脸红,顾不得哭不哭什么的,满脑子都是自己当着陆允时的面,哭出了个鼻涕泡出来。
没脸见人了!
余安两手捂脸背过身去,不知道该生谁的气,狠狠跺了一脚!
陆允时本欲安慰的手都伸出去一半,硬是被那圆溜溜的鼻涕泡笑地缩了回来,男人冷硬的嘴角不自觉弯起,而后露出了几颗白齿。
喉间滚动,溢出了清朗的笑声。
余安身子一僵,哭得通红的眼睛又窘又羞,软绵绵的嗓音无甚攻击,反而像是在撒着娇:“你,笑什么笑!”
她羞愤欲死地闭上眼睛,心里愤愤地扎着陆允时的小人。
忽然,头顶被什么东西盖住。
陆允时大手覆在余安的脑袋上,许是很久没安慰过人,手有些僵硬地拍了拍,无声安慰。
常年舞刀弄枪的人,两手遒劲,臂膀有力,“轻轻”拍了拍,疼得余安“嗷”出了声。
拍头的手猛然僵住,陆允时连忙把手撤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余安红着眼圈,几滴剔透的泪珠还挂在面颊上,她愤愤地捂着头,两只眼睛像发怒的兔子。
小巧精致的鼻尖红红的,卷翘的长睫时不时眨一下,便是带着怒气也看起来像个软糯的饭团。
“为什么哭?”陆允时沉声道。
这下轮到余安沉默不语,她垂着眸子,摇摇头示意没什么。
少年一副委屈又不愿说的样子,看得男人心烦气躁。
本就因陆闵不虞的心情,在看到余安这副可怜模样时,渐渐变得急躁起来。
他走近一步,离得更近,不容置喙道:“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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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凶手浮出水面?
满脑子都是“未婚之妻”的余安,当然不想理面前这个人,无奈师父常年教导她要知礼数,有碍于他的顶头上司的身份,不敢不搭理他。
可是陆允时命令疏离的口吻,令她本就难受的心底升起了怒意。
两人之间,无声对抗,僵持不下。
良久,终是陆允㳖㳸时败下阵来,少年时不时地抽噎叫他说不出重话,只好先搁置下来,之后再问。
他将手里的木盒放进余安手里,看向一旁,“大理寺给你置办的衣裳。”
余安摸了摸红色的木盒,“是大人出的钱吗?”
“......嗯。”
余安吸吸鼻子,弯了下眉眼,“谢谢大人。”
两人交谈间,敛房处射来的挂光线忽然被一片阴影挡住,两人齐齐望去,地上的影子赫然是个女子。
步生莲花,身姿轻盈,不是走路阔步的明鸢。
陆允时瞳孔微缩,眸光转瞬变得不善,他回过头看向那人。
只见孟纸鸢一手提着襦裙,一手勾起放在门前木板上的檀木盒子,上面繁琐的雕花纹路精细雅致,点缀着珠玉,华美至极。
同余安手里那个截然不同,一个普通得像随手一拿,而另一个却像极了是精心准备赠给心上之人的。
她猜到那人是谁了。
也猜到自己手中这个盒子不过是陆允时顺手买的!
门口处,孟纸鸢笑得一脸甜蜜,看向陆允时的眼睛沁了蜜一般,羞地低下头:“允时,这是你专门赠给我的吗?”
话音将落,葱玉指尖缓缓握紧,余安温软的鹿眸,第一次盛起了带有攻击的怒意。
不愿意再听他们二人谈情说爱,余安将手中的盒子一扔,就要走出门去。
遽然间,陆允时如寒冰一样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敛房中,直叫六月闷热的屋子降了几个温度。
陆允时嘴角冷笑,“赠你?”
拿着檀木的孟纸鸢手一僵,男人的声音明显在压抑着怒意,她看向一旁还红着眼圈的余安,心中有了猜测。
旁边的少年身形清瘦,相貌也偏女相,精致小巧的五官在一身寒酸的打扮下,仍然清新脱俗。
那双氤氲的眸子有怒有委屈,看他身上的布衣,应该是大理寺的衙役了。
孟纸鸢把目光重拾回心上人的身上,男人棱角冷冽,鼻梁高挺,生的是一副俊逸文人模样,可身上铁骨铮铮的气息却不容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