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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98)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她作天作地,宁王都随她去了。因为身份问题,宁王不可能把她扶正,所以只能在这些方面纵着她,聊作补偿。

但是再怎么折腾,宁王愈是宠着她,愈发让桑姬感到自己只是个“宠妾”。她渐渐消停了,不再找别人的麻烦,同时,也日复一日消沉下去,连宁王亲自来哄她,都没得到好脸色。

终于,宁王为了博美人一笑,同时为了向她证明,她不止是个“宠妾”,要带她去参加春猎了。

往年春猎都是由刺史牵头,一些本地官员与豪族携带家眷参加,这个家眷,指的自然是“正妻”与府上优秀子弟。要是谁带了宠妾出来,是要被大家笑话的。

不过若是大家知道,现在这个人变成了宁王,那还有人敢笑吗?

三月初三,天气晴,宜出门。

桑湄与奚旷共乘一车,马车自王府驶出,车后随行若干亲卫与奴仆,浩浩荡荡往城外令旗山而去。

车帘换成了半透明的纱绡,桑湄伏在窗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

沿街商铺,人来人往,小贩叫卖,顽童打闹,年轻学子凭栏论道,黄发老翁呷酒自得。也有三五少女把臂同游,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庄严的马车不断前行,人群往旁边让了让,许多好奇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是宁王府的马车吗?”

“那当然啦,今天是春猎,你不知道吗?”

“天呀,又开始春猎了,不知道今年是谁拔得头筹?”

“那还用说,肯定是宁王殿下啊!”

“殿下也要下场?那别人还玩什么呢。”

方言传入桑湄耳中,她听得一知半解,却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你会赢吗?”她心情正好,转头问奚旷。

奚旷今日穿了件白色的翻领窄袖骑装,胸口与下摆绣有浅金色的蟒纹与浅蓝色的团云纹,袖口绑以漆黑皮革护腕,腰间佩有紫色蹀躞玉带,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意气风发的朱门贵公子,而不是一个战功赫赫的人间杀神。

他双手搁在膝头,无甚表情地说:“我不参加比赛。”

春猎乃是给年轻才俊的出头机会,他凑什么热闹。

“那你就干坐着?”她问,“春猎至少要两天,你应该没有耐心连续两天和同一帮人虚与委蛇罢?”

奚旷终于看了过来,问道:“你很想我去打猎?”

“带我去。”她说。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可能。”

“为什么?”她有点恼怒,“我在南邬的时候,宫中也会举行春猎,虽然女眷不参加,但女眷也可以骑马在营地附近溜达,你们北炎不是应该更开放吗?”

“首先,如今只有大乾,没有北炎。”他纠正她,“其次,不是女眷不可以,而是你不可以。我带你出行已是破例,你不要得寸进尺。更何况,你说要见那些官太太,也没有哪个官太太会去骑马玩耍的,只有那些未出阁的小姐,玩心重,才会去。你觉得你合适?”

桑湄见他今天跟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不由气闷地躺倒在矮榻上。

她想骑马去游猎,倒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纯粹是真的快要被憋疯了。

人在府中的时候,欲望尚未这么强烈,可一到了外面,那些压抑住的念头便如雨后春笋一样疯长起来。

就像人在饥饿时,如果看不见食物,或许还能忍忍。可一旦看到了食物,却不能吃,那就真的要受不了了。

奚旷并没有要退让的意思,抄着胳膊,与她分坐车厢两端。

快到中午时,车队进了山。

春猎的营地设在半山腰上的一处宽阔平地中,远远地,已经看到不少马车停在营地外围,七八个帐篷支了起来,供人休憩。

宁王府的马车一到,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各家家主纷纷围拢过来,亲迎宁王殿下下车。各家的女眷们与年轻子弟们则站在靠外些的地方,恭候宁王大驾。

朱策撩开车帘,奚旷起身,刚探出半个身子,便听周围齐刷刷地道:“臣等恭迎殿下!”

奚旷一笑,轻盈跃下马车,略一拱手,道:“诸位不必拘礼,春猎盛事,本王也不过是个看热闹的,还请快快回座罢!”

为首的潘刺史刚想给奚旷带路,引他去坐上座,余光却瞥见他又回过身,朝马车里伸出手。

怎么了?是忘带什么了吗?

众人尚未散开,见奚旷突然回身,不由下意识也停了脚步,朝马车里望去。

他们这才发现,奚旷虽已下车,但一旁的朱策却一直撩着门帘,从未放下过。而此时此刻,奚旷长臂轻舒,手心朝上,显然是要接住什么。

一只柔荑从深红色的帘后缓缓伸出,如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奚旷宽厚的掌中。

凝如玉脂,嫩如藕芽,五指指盖水红,仿佛含苞欲绽的花尖。

众人不由屏住了呼吸,仿佛生怕呼吸重了,会惊扰那帘后的人。

先是一片浅青如山间树林晨雾般的衣袖,再是一把浓重如鸦羽的乌发,发间未有太多装饰,只有一支银质的发簪盘在其中,尾端缀一枚碧绿翡翠圆玉,玉下镶嵌细长流苏,随着女子的倾身,微微摇荡。

山风拂过她的裙袂,她抬眼扫过面前众人,眉尖微蹙。明明眼型盈圆,却有着微勾的眼尾,加上眼底明显的冷淡之色,令她看起来像是一只误入人间的山精。

一片寂静中,有人的吸气就变得格外显耳。

桑湄眉头皱得更深,将脸上白色的面纱往下压了压,握住了奚旷的手。

随行的问风及时地搬来了脚踏,免得桑姬还须得跳下马车,失了仪态。

一下车,桑湄便躲到了奚旷身后,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奚旷将手背在身后,朝大家笑道:“诸位怎么还在这儿?莫非是在等本王开场?”

潘刺史回神,连忙打了个哈哈:“殿下不入座,臣等又怎么好意思抢先。殿下就莫要为难臣等了,快快入座罢!”

“也好。”

春猎还未正式开始,男女分帐而坐,路过女眷那边时,奚旷略停了停,低声对桑湄道:“先坐一会儿,我晚点来找你,听话。”

桑湄抽出手,也不回答,头也不回地就坐进了帐子里。

身后众人不免面面相觑,彼此都从眼神中读到了震惊:嚯!殿下这位从南邬带来的侍妾,气性很大啊!

潘刺史也是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宁王是独自来的,没想到竟会不顾世俗地带上桑姬,更没想到,这位桑姬居然能这么不给面子,真是恃宠而骄啊!

他朝夫人递了个眼色。

潘夫人:“……”

好罢。

眼见男人们都往另一个帐子里去了,潘夫人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桑湄,笑道:“妹妹便是桑姬罢?真是的,殿下带了妹妹出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倒显得我们怠慢了。”

桑湄脚步一顿:“你是谁?”

潘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她自认为性格豪爽,但豪爽不等于没有礼貌,她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别人这么硬邦邦地上来一句“你是谁”了,一时间竟然不知做出何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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