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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166)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想必,过不了多久,又该称呼孟先生为孟大人了。”魏庭辉若有所思。

桑湄问:“魏公子不愿为官,是否看我们这些人,也是满身臭味?”

这些日子,她与魏庭辉熟悉了,问起话来毫不客气。魏庭辉也没觉得冒犯,而是认真答道:“倒不至于。人各有志,我虽说嘴上说着不愿为官,但并非本质清高,只不过是厌恶那些弯弯绕绕的麻烦事罢了。若是真清高,当初又怎么会同意花钱给兄长买官?”

桑湄拎起煮开的茶壶,冲了一泡茶,推到魏庭辉面前:“魏公子倒是实诚人。”

“姑娘待我坦荡,我自然也待姑娘实诚。”魏庭辉道,“这世上想要做官的人很多,有些是为了荣华富贵,有些却是真心为民。我不想揣测姑娘与孟先生的动机,是因为没有必要。俗话说,论迹不论心,如果一个人想要享受荣华富贵,想做大官,那就势必得做出些政绩来,那么这些政绩,于普通百姓而言,是否是坏事呢?又如果,一个人不计辛劳,真心为民,可他就是能力有限,事倍功半,那于普通百姓,又是否是好事呢?”

桑湄转了转眼珠:“你这话,应该是在夸我舅舅罢?”

“单论治水一道,孟先生确实无可指摘。”顿了顿,魏庭辉又道,“对了,孟先生临走前,将一物交给了孟夫人,让她务必交给你。孟先生被朝廷点为治水辅官的事已经传了出去,孟夫人现在也不便来见你,因此才由我代为转交。”

他从背篓里拿出一只扁扁的油纸包,放到了桑湄面前。

桑湄小心翼翼地拆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份叠好的皮纸。展开铺平,赫然是一张巨大的、完整的大乾地图。

“这倒是个好东西。”桑湄赞道,“如此精细的地图,有市无价。还是舅舅有本事。”

魏庭辉忍不住问:“你要地图做什么?”

“自然是要在上面挑个合适的地方。”桑湄道,“从通宁到长安,一千二百里的路,我要在这条路上,找到一个落脚之处。”

“什么意思?”魏庭辉不解,“你不回宁王府吗?”

“当然不。”桑湄的长指缓缓拂过皮纸上精致的图画,轻轻地笑了起来,“宁王府,我永远不会再回去。我要等宁王,亲自带我去长安。”

-

一封短信,摊开在奚旷与朱策的面前。

“你怎么想?”奚旷看向朱策。

朱策道:“陛下竟会同意让孟敬升参与治水?这太奇怪了,陛下不可能不知道,孟敬升是桑姬的舅舅啊。”

奚旷拈起信纸一角,放在烛火上,任其静静燃烧灰飞。

“或许正是因为他是桑姬的舅舅,陛下才会同意。”奚旷淡淡地说。

朱策:“殿下了解孟敬升此人吗?”

奚旷:“不。她从未对我提过。”

以前在撷阳郡的时候,她对她的家人,只字不提。而她又总是在孝期饮酒,与他暧昧纠缠,所以在他看来,守孝不过是她寻欢作乐的一个借口,她对南邬皇后,压根没有什么深厚的母女之情。也由此可推,她与她的舅舅,大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更别提他攻入建康的时候,孟敬升一家压根就不在,所以一直以来,他几乎都没有想起来过这么一个人。毕竟建康城中,走几步路就能撞到一个权贵,皇室子弟与各个世家,总有些沾亲带故的裙带关系,若是认亲戚,半年都认不完。

然而这一次,毫无预兆地,皇帝就突然指派了一个白身的孟敬升,大老远地从蹇州跑去青江治水。奚旷还费心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此人正是桑湄的舅舅。

皇帝此举,想必已经在长安城内引起了一些涟漪。也许有人会猜测,宁王宠爱桑姬,皇帝提拔孟敬升,其实就是在扶持宁王;也许还有人会猜测,自从南北统一后,朝廷始终没能做出什么切实的举动,让南邬民心归附,而孟敬升从前在南邬百姓心中有点分量,提拔孟敬升,或许就意味着将来还会有更多南邬官员,涌入大乾官场。

无论别人怎么想,现在摆在奚旷面前的问题,只有一个——

如何对待孟敬升。

“他在试探我。”半晌,奚旷开口,“我上次擅闯长安,已经触怒了陛下。他现在故意选中孟敬升,就是为了看看我的态度。”

朱策:“可是这……图什么呢?陛下他既然将桑姬藏了起来,就是为了敲打殿下。现在又让孟敬升冒头,难道是为了看殿下主动接近孟敬升,引殿下犯错?”

“我听说,太子近来过得不大舒坦。”奚旷抬眼,眼中是化不开的墨色,“我一离开长安,他就急着向陛下奏事,结果出去的时候,脸色极差,想必是没能得到预想中的结果。而最近,陛下待他虽依旧不薄,但上朝议事的时候,甚至都不会问问太子的意见了。”

朱策也甚是奇怪:“不知这太子到底是哪儿冒犯了陛下,竟能让陛下生这么久的气。”

“若只是差事办得不好,陛下是不会这样长久冷落他的。一定是他触了陛下的逆鳞,让陛下忌惮了。”奚旷闭上眼,“陛下这是又把我当磨刀石了。”

口头警告未必会让奚曜吸取教训,只有当太子之位真正受到威胁时,他才会明白,只有万事顺着父亲的心意,他才能稳坐东宫之主。

“那殿下若是真的去与孟敬升接触,岂不是正中陛下下怀?又能让太子感到危机,又能作为殿下结党营私的证据,将来殿下不就彻底成了太子的垫脚石?”朱策忧心忡忡,“要不咱们还是按兵不动,别管孟敬升了罢。”

“不。”奚旷却打断了他,“于情,桑姬是我的人,她的舅舅出现,我不可能视而不见。于理,陛下亲自提拔的孟敬升,我若不为所动,不就是向陛下证明,我在刻意避嫌?你觉得,在陛下看来,是有一个隔岸观火、琢磨不透的儿子好,还是有一个意气用事、容易上钩的儿子好?”

朱策痛苦地磨了磨牙,这可真是进退两难!

“那么,就让我会一会这位孟大人。”奚旷唇畔噙起一抹凉笑,“我倒真的很想知道,他作为桑姬的舅舅,是如何看待我这个宁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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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敬升在青江下游待了大半个月,随着雨季的结束,堤坝的修复,灾区的重建也陆续完工。孟敬升还特意又多留了几日,为当地的官员撰写了一份自己多年来的治水心得,不仅有青江地域的经验,还有其他江流地带的经验,足够他们好好学习一阵了。

因为疏流到位,受灾的大多是一些人员稀少的区域,灾民得到了及时的转移和补偿,民众情绪平稳。当地官员呈了奏疏递往长安,将各项结果一一交代清楚。

不久之后,朝廷使者抵达青江,按照陛下的吩咐,赏了当地官员每人一碗清粥,意在叮嘱他们清廉为政、勿忘百姓。至于此次在治水中贡献颇多的临时辅官孟敬升,陛下另外有旨,宣他入长安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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