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小说不如卖煎饼(29)
“您小时候走丢了，先生和夫人这二十年一直在找您。一直都在找，没一天能够安心入睡，院子很久都没锁门，因为夫人说万一哪天小影回来了。”
“您当年在白山公园走失了，一直是我们心里的疤痕。根本无法忘却，就像和您对于您的养父母一样。一看到女孩子就想起您，一想起您就感觉想泪流满面。”林叔说着笑了笑，“现在先生的手机屏保，还是夫人和先生一起抱着您的图片。”
“十几年里，寝食难安。”林叔说得很慢。
林影撑着下巴，没有说话。
玻璃缸里的鱼一直在游动，发出声响来。鱼食很快就被争抢干净了。
秦淮不觉得自己脏，也不会觉得自己干净。
“先生的腿就是在找您的时候出问题的。”林叔说，“先生一直不想让我告诉您，因为怕您心里会觉得对不起他。在路上他看到一个长得很想像您的孩子，就一路小跑过去，然后就被车子撞了。”
“噢。”林影露出一点儿迷茫的神色。
很快又被其他的神态遮掩过去。
林影总是戴着美瞳，美瞳是黑色的，若是她不做出吸烟那样的动作来时，难免显得她整个人人畜无害。
秦淮还在玻璃缸里漂浮着。
两个人能都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静默地望着什么都没有的虚空。
那里什么都没有。
“小姐，您不要再恨夫人他们了。”林叔说。
她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就算是先生和夫人对不起您的养父母，他们也已经死了。”林叔说，“夫人和先生都已经自杀了，您最后的亲人就是小姨了。您再生气也没有必要了。”
林影的神色缓和了下去，有些蔫巴巴无精打采的。
“这就是爱……爱。”她说。
爱到死是什么东西。
爱。
林影忘不掉她的养父母，一想到死去的养父母心脏就会一抽一抽地疼。
养父母都是很普通的社畜，经常晚上忙到很晚很晚，她晚自习下课了他们两个才下班。每天都忙，但家长会从小到大没缺席过一次。总是抱怨工资为什么这么少，但每天都在很认真地工作。
穿着衬衣的是养母，梳一个简单的单马尾。穿黑西装的是养父，拎一个黑色电脑包。
穿校服的是她自己，校服后面画了一朵很漂亮的花，还有大红色的蝴蝶结。
他们是很普通的一家三口。
但亲生父母呢？
亲生父母把她的家给毁掉了。告诉她其实那个一家三口只是养父母，其实我们家里特别有钱。
亲生父母还找人杀了她的养父母。
林影真情实意地恨着自己亲生父母的同时，亲生父母又说这都是为了救下林影来。
都是养父母将来会失手杀死林影，就在今年的某个时间节点上。
亲生父母想让林影活下去，想让林影获得补偿。
所以他们又在林影看不到的地方自杀了。
林影好不容易忘记的东西又浮现到眼前，怎么擦拭都不能擦拭干净。
很痛苦。
“秦淮呢？”林影避开这个话题，“告诉我秦淮到哪里去了。”
“他融化了。”林叔说，“如果不杀了秦淮，您还是会死的。”
“要这样还不如让我去死。”她站起身子来，“还不如让我去死。”
“这样活着又有什么作用？”
椅子划过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小姐，您别再任性了。您不是一个人活着，您的养父母也好，还有您的亲生父母也好，都在您身上活下去。”
“我也想洗胃。真是一种黏腻的恶心的感觉。”
“胃里有其他人。”
秦淮心想他只是最近不想活。
他不知道林影着急做什么…不过的出结论就是：原来林影家很有钱。
很嫉妒，有钱人不快乐，也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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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你的父母
“歌词摘抄。”
林影的小腿已经结痂了。
秦涸死掉很多天。
也是秦淮化成一摊水的第三天。
他们说上帝创造世界的时候，第一创造了光，第二天创造了空气，第三天才是蔚蓝色的海洋。
“这个礼拜已经死了二十个不重要配角。”她在本子上涂涂抹抹，长发散乱，“很奇怪，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了技能，这个界限到底是什么？”
“怎么想也不明白。”
“小姐，该吃药了。”
她在大床上翻了个身：“谢谢。”
床头是用汽水瓶子放的山茶花。
这是林影将自己关在病房里的第三天。
出去就会感觉自己活着，活着就有负罪感。
那就像秦淮一样去逃避吧。
她昨晚三点才睡着，睡着了又开始反反复复做噩梦，梦见自己在驾驶火车，眼前出现了两条铁轨，一条铁轨上站着她的养父母，养父母说林影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们爱你，另一条铁路上站在她的父母，母亲哭瞎了眼睛都在喊林影你在哪里。
林影一直想把车停下来。
但车没有停下来，车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往前飞奔而去，发出呜呜的那种嗡鸣，那么快，简直就像是飞起来了。
林影的火车碾压过去，她甚至听到了血流出来的声音，是气泡在太阳底下被人戳破的声音。
还有一条死去的鱼。
死去的黑色的鱼，手里抱着一朵月季花，鱼游过来，进了林影的肺里，林影的肺部此后就会说话了，会一遍一遍说。
林影我们爱你。
我们爱你。
我们爱你。
你快去拯救世界吧，快去写出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写出的文字，去拯救我们的命运。
林影从梦中惊醒过来，窗子外的月光一片惨白，她穿着条纹的病服，点滴还没有打完。
她开始呕吐出山茶花来。
手上开始缠绕着一些红线，林影顺着红线去看另一头，却发现这个红线上写着秦涸还有养父母的名字，还有父母在上面。
那些线怎么解都解不开来。
凌晨五点林影开始掐自己的脖颈，但那些线拦下了她，线在她的手上织成了一个漂亮的红蝴蝶结。
林影想起自己很久之前写过的一篇同人文，主角只会是她最喜欢的《最后一幕》那个男主角。
主角的好朋友死了，主角的手上就多了一条红线。
红线通往地底去，他循着线一直走，就走到了自己爱人的坟墓前，那个姑娘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
主角就开始自杀。
然后天开始下雨。
红线变得越来越短，最后变成短短的一截。好朋友说这是对他爱人的爱。
于是主角很努力地想把消磨的红线修复到原来的长度。线还是一直都在变短，最后变成短短的一小节。
可悲的是，主角再也感受不到对爱人的爱，只在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有些难过。
想到那个名字，心里就难受。
母亲，父亲，爸爸，妈妈。
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