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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北原始雨林(22)

作者: 扇葵 阅读记录

烛龙眼神痛苦,一口把药灌了进去,他自从醒后,一天三次喝这种药,还是没有适应过来这种苦涩。

药顺着喉口流进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抿着唇线,余光看着符越和森林狼靠的极近的身影,眼底有一瞬间的暗淡,俊美的脸上却不漏丝毫端倪,或许这种苦并不只是药物作用。

狍子挠了挠头,讪讪的说:“主要是你出现的时间有点巧……”

魏禹琛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和符越完全没有关系,没必要问他”。

海葵犹豫了一下,启唇道:“可是……”

他的可是没问出来,因为森林狼明显的庇护和符越眼神里的坦荡。

五天后,索米罂粟花田。

小蛇从魏禹琛的手上爬到他的肩膀,小小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又爬上了符越的耳边,符越低低的说了些什么,小蛇从他身上下来,很快消失在了雨林深处。

狍子有点惊讶:“它不是你养的吗?就这么走了?”

符越认真的说:“小蛇是属于缅北雨林的,不是任何人的专属,这次只是帮个忙。”

狍子眼底一热,又看向原始森林他们的来路,黑漆漆的密林,像是怪物的大口,吞噬了不知所少人的生命,但是又有自然的生灵,把他们带离险境。

罂粟花海前,十二位化学家和八个中国军人,沉默的看着森林狼的埋骨地,这底下不知埋葬了多少具骸骨,也不知英魂正在哪一片土地下长眠。

晨光初绽,头顶的螺旋桨声音轰鸣,军用直升机机身上印着鲜红的国旗。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符越亲了亲魏禹琛因为仰头而暴露出的轮廓优美的喉结。

等直升机在他们面前降落,熟悉的中国话在他们耳边响起,大家相拥庆祝的时候,他们才发现符越不见了。

魏禹琛沉默的看着密林深处少年消失的地方,他还是不回去吗?

烛龙从雨林深处移开视线,掩下眼中的情绪,率先登上了直升机。

有些事情在没想好之前就已经有了结果,有些人在没遇见之前就已经错过,所以心里还搞不清楚的事情最好不要去深想,这样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直升机缓缓上升,带起潮湿的热浪糊了人一头一脸,让人有瞬间的窒息感。

这片雨林并没有给人们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黑暗,压抑,毒品,疾病,战争,死亡……

这仿佛是人间最极端的地方,人身处其中的时候只能感觉到灭顶的绝望和对大自然的畏惧,在面对它的时候,人类渺小如蝼蚁。

但是从天空俯瞰的时候它又是那么得到瑰丽壮观,云层在密林顶缠绵缭绕,山脉起伏绵延,无数条河流玉带一样在其中穿流,那是从未受过污染的,天空一样颜色。

这是人类鲜少涉足之地,缅北原始雨林,美丽,震撼,神秘,也暗潮汹涌。

魏禹琛平静的看着脚下的雨林,于他而言,这座雨林和其他人又有不同。

凌晨时分,他们终于走出雨林,这是他和符越相识以来第一次得见天光,少年躺在他的腿上,虹膜上倒映着漫天星辰,他慢慢的诉说了一段所有中国人都铭记的历史。

1941年12月23日,中英双方签订《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1942年,日军入侵缅甸,中国远征军入缅发起滇缅路作战失败,一部撤入印度,称中国驻印军,另一部进入缅北原始森林,在退守中国滇西的途中,经历了雨林中的残酷危机,疾病、饥饿、猛兽、难以想象的恐惧绝望,所过之地尸横遍野,入林3.5万人仅有3000走出深林。

1942年,西南联大教师穆旦投笔从戎,参加中国远征军,随部队撤入缅北原始森林,在遮天蔽日的热带雨林里穿山越岭,扶病前行,踏着战友们的累累白骨,侥幸走出缅北原始森林,1945年9月,根据入缅作战经历,创作了著名诗篇《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

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如今却是欣欣的树木把一切遗忘。

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那白热的纷争还没有停止,你们却在森林的周期内,不再听闻。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正如穆旦在诗中所说,在茫茫热带雨林里,将士们的白骨已经被淹没在了泥土里,再不见踪迹,而1941年符家先祖,符越的太爷爷符蕴从百万大山中出世,希望能为救助更多中国人出一份微薄的力量,1942年他加入中国远征军,随部队一同撤进热带雨林里,他没能走出来,永远的将灵魂留在了这里。

符家人的组训,落叶必归根,他是符氏族人的大家长,却英魂长留国界线之外,自此后的几十年来,符家人历经三代,一而再再而三的进入缅北原始森林,只为了在茫茫林海中大海捞针的寻找到符蕴的骸骨,一日找不到,这件事就永远不会停。

“坤沙认识你?”

符越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他认识符家人。”

符家人代代都入野人山,又身怀奇技,和藏在深山里的毒贩井水不犯河水,坤沙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插手,并不敢真的和他硬碰硬。

少年眼底带着点小骄傲,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说:“我是百年来符家最好的蛊术师,我的师父是苗疆大巫,厉害吧。”

魏禹琛忍不住低头吻上了那张开开合合的唇瓣,声音从唇齿之间含糊的溢出:“厉害坏了。”

符越抱着他的脖子回应着亲吻,许久之后,两人才慢慢分开。

魏禹琛的额头抵着他的,像是想把他的模样刻在脑子里一样,说:“我去过你家。”

符越眼睛一闪,说:“私闯民宅,你违反纪律了,少将。”

魏禹琛用舌尖抵了抵腮,无辜的说:“你说过,我做什么都可以。”

符越抿了抿唇,他垂下眸子,眼珠在薄薄的眼皮底下转了一圈,问:“那你看到什么了?”

魏禹琛一愣,随即笑了声:“你怕我看到什么?”

符越小声说:“那你就是什么也没看见了。”

他前后两句话说的很矛盾,前边像是有点紧张他真的发现什么,后边又有点失望他什么都没发现。

魏禹琛碰了碰少年有些红肿的小嘴,认真的看进他的眸子:“符越,我等你。”

第20章

三个月后,西北军区。

烛龙打开指导员亲自交到自己手上的一个小盒子,眼睛瞬间红了。

战友们见他情绪不对,纷纷围了上来,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时,全都怔住了。

那是一块儿金属牌,刻着他们熟记于心的名字,埋葬在缅北原始森林,为给战友争取逃跑时间,绑着炸弹向毒贩冲过去的狙击手,他们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云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