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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颜酡之西洲(44)

作者: vagary 阅读记录

这个世界正在为你而敞开,我的女侯爵,夜之妖姬。

来啊。他轻轻地呼唤着我。我的长发在风中狂傲地飞扬。来啊,薇葛,告诉我你不要放弃。告诉我,你已经选择了这些。

我伸出手去,便触及他晶莹视线,还有那视线深处无法分辨无法隐没的一种情意。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情意。

“带我走……巴瑟洛缪。”

我喃喃地说着,渐渐垂下头去。

带我走。带我离开。

让我遗忘所有。

让我真正地死去。

我已经疲惫,我已经累了。这个世界给了我的一切,我原原本本奉还。

现在,一切都消弭都灰飞烟灭的刹那,请让我毫无牵挂地离去。求求你。

这一生一世,不过如此。

昨是今非已惘然,薇华过眼终不怨。

下篇 闲庭

薇华过眼,盛世流连。

第25章 眠花

怀抱着她,如此轻盈如此柔软的礼物。马车的节奏颠簸,绀青的石板路上夜雾湿冷,黑色的呜咽从天际缓缓袭来,没有人听见,除了我。那是诅咒,还是祝福?无论如何,我终于得到了她。坐在黑色的马车里,车角悬着的鲸油提灯熊熊的焰光绽出炽烈金色,照亮怀中这张苍白的容颜。还是一样的美,妩媚,纯净,清澈如洗。经历了那样的情欲,纠缠,背叛和别离之后,她的睡脸依然婴儿般洁净无瑕,心无挂碍。她躺在我的膝上,被厚重的青色织锦缎披风包裹着,脸孔显得出奇娇小。我把手指插入她的长发,触感柔滑如丝缎,清冷如泉水,我俯下身轻轻吻了她的头发。

是我的了,这个绝世的美丽娃娃,最精致的玩偶,蔷薇般冶艳的人形。而今,她是我独一无二的陪伴。自从昨夜之后,她的命运,就已经同我密不可分。

出伦敦城,乡间的空气洁净如水晶,甜美如浆果。孤独的鸟儿飞过夜空,淅沥作歌。车子停在宅邸门前,我抱着她下车,柯敏早已提灯过来迎候,照亮黑暗的家门。熟悉的薰香幽幽而来,大厅灯火通明。我赞许地点头,柯敏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他优雅地躬身,示意我起居室已经准备就绪。

从始至终,他没有对我怀中的她多看一眼,多说一句。

我把她抱到浴室。放在琉璃镶嵌的玉石台阶上。她还是没有醒来。我有一点奇怪。但是也不必担心。慢慢解开她身上的披风,仿佛剥开一颗新鲜浆果脆弱甘芳的外壳,揭下它娇嫩的伪装,一层层暗色的丝缎徐徐展开,我的蔷薇终于露出她甜美的花瓣。那是令人心痛的美色,浸透鲜血和怨恨的光彩,依然惊心动魄。她安静地躺在我身旁,身上的白衣已经被干涸血色染成暗红。我顺手把她推进浴池。池水温煦,一半绯红一半乳白,那是因为整个浴池一半镶嵌着色泽变幻的琥珀板,一半则铺满了光润的白玉。我喜欢这种诡异的奢华情调。晶莹水柱从池边喷泉中涌出,六条雕工精致的龙蹲伏在池边,牙齿和翅膀上镶嵌着浅玫瑰色黄玉,它们的眼睛,真正的银色猫眼石,在灯光下栩栩如生地放大或缩小自己的瞳孔,仿佛随时都可以尖声呼啸,飞天而去。泉水从它们的口中涌出,洒落到池中。

她在水中深深地沉没下去。我并不担心。只是她始终没有从那种超自然的沉睡中醒来。我望着她柔软修长的身体随着水波轻轻浮动。青色的长发和轻柔的衣摆在水中散开,迷雾般衬托起她的身体。她整个人像一片随波逐流的睡莲。我顺手拾起不知几时遗落在这里的宝石盒子,手指稍一用力,原本镶嵌好的它们便一颗颗落到手心,我随便拿起一颗朝她扔去。对着她秀挺的鼻尖,苍白光滑的额头,宝石落入水中,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土耳其蓝玉,波斯的钻石,翠绿的橄榄石,乳白的欧珀,断红残霞般的太阳石,精灵眼神般哀怨变幻的紫水晶,最后是一满把龙眼大小的珍珠,雨点般撒在她的身上。价值千金的珠宝和她一起游荡在温暖的水中,说不出的美艳鬼魅,说不出哪些是真实哪些是幻境,哪些是活生生的绚美哪些是死亡边缘绽放的绮丽。归根结蒂,它们,它们和她,这样的光彩都早已没有温度。

她终于有了动作。如画般清细的睫毛在一瞬间开启,我看到那双没有内容的眼睛,青墨双色,在水波流荡中反射出某种低回眩目的光亮。我微笑起来。她已经漂流到喷泉下面,龙口中的水流冲洗她洁白的面孔,她就那样睁着眼睛仰视一切,没有呼吸也没有抱怨,只有一双美丽而苍白的眼睛。

我绕过水池走到她身边,示意她过来。她翻身,游鱼般轻盈地滑到我身边,破水而出。芙蓉带露的脸孔。她微微皱起鼻子,孩子气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拉住我伸出的手,走出水池。

我高声叫西蒙娜的名字,她立刻出现。看到我身边的她那一刻,西蒙娜禁不住双手按住了脸颊,轻轻地惊呼一声。

“天啊,主人,这是谁?”

我把她湿淋淋的长发拢到一边,把她推给西蒙娜。“这是薇葛,我的人。”

西蒙娜会意地微笑,拉起裙子对我行礼。然后把她带到幕帘之后。传来细碎衣料摩擦声响,她明白我的指示,替薇葛换下那身沾满血迹的衣衫。

我闭上眼睛。看得到一切。她牵着薇葛的手,有一点惊异于那只手的纤细秀美和出人意料的冰冷。她细细打量薇葛,近乎妒忌和绝望地叹了口气。她替薇葛脱下衣衫,然后忍不住轻声尖叫,她面对着的是那个女孩野兽般凶残不留余地的美丽。月亮石般苍白无瑕的身体,奇异的光辉流转于色泽如酒的皮肤,珍贵的醇酒,越冬葡萄酿出的冰雪醪醴,沉郁而遥远的洁白和寂静。她的身体仿佛一块未经雕琢的雪石冻,沉凝出某种惊心动魄的诱惑。她左腕上的玉镯熠熠生辉,衬着赤裸的肌肤,隐隐透出一种令人窒息的脆弱。

她背对着薇葛,从衣柜里拿出柔软的印度棉布长裙,上面用金丝绣满了飘曳的水禽和色调闪烁如虹彩的昆虫。我看到薇葛的脸色,那是远山上冰雪般宁静的苍白,然而与她与生俱来的贵族身世无关。此时她眼中闪烁的火苗,是一种超自然的蛊惑和渴望。我默默地注视这一切。

她不该背对着她的。

她令她有欲望。

西蒙娜回过身,将衣裙在薇葛身上比划。她情不自禁地空出一只手来。她灰绿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薇葛的脸。那一只手,纤细手指在薇葛苍白的身体上慢慢游走,仿佛生了眼睛的指尖,贪婪而犹豫地滑动在她的肌肤上,暧昧地抚摸和探索。薇葛高出她许多,她慢慢地贴近她,戴着洁白花边头巾的娇小头颅终于靠近她的心口。我默默地微笑起来。她点燃她。她诱惑了她。然而这不过是魔力最初的印证,最初的施展。薇葛,她甚至还没有丝毫自觉。

西蒙娜的一头褐色发卷柔软地贴在薇葛胸上,她抬起头,渴望地盯着她,目光灼热。棉布长裙掉在地上没有丝毫声响,薇葛迈了小小的一步,赤裸的脚趾踩到柔软的布料,她微微一颤。西蒙娜咬紧嘴唇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下定决心地伸手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