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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颜酡之西洲(22)

作者: vagary 阅读记录

那种在他苍白俊俏的脸孔上,开放成一种无法诉说无法描摹的诡异诱惑的神情。

难以抑制地颤栗起来的人,居然是我。

我居高临下地注视他,已经气得哽住,无法言语。

他慢慢向我伸出手来。

我下马,抛开鞭子,想拉起他来。他却抓紧了我的手,狠狠用力。我便倒在了他身上。

如果不是太了解他的反应,如果没有及时撑住身体,我们大概会把彼此撞得很惨。

肘弯抵在他脸颊两侧,夹住他的头。这无疑是个很危险的姿势。

我的发丝垂上他脸庞,咫尺之遥的青灰瞳孔,闪烁那种水气粼粼的淡色光亮。他定定凝视着我,秀气的唇微微挑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轻轻探出舌尖,拈住一线拂动他嘴唇的发丝。

那一瞬间,是如雨青色诱惑洋溢。是我所熟悉所无法抗拒的引诱。他知道一切,关于我,这么多年了,他熟知一切。因果,情绪,感觉。这一刻他轻易抵达了我最易崩溃的角落。我再也无法抗拒。

我突然扣住他的头,俯下身去,贪恋地吻住了他。

指尖深深揉入他发线,我抓紧了他。亲吻,撕扯,啮咬,近乎蹂躏的疯狂。晴澌的喘息激烈痛楚。他不停地笑,轻微断续的笑声,像一串不肯停歇的铃。摇荡魂魄的铃。

撕开他领口的刹那,他突然翻身,利落地按倒了我。

骤然天旋地转,他抓住我的手腕,一个我很难反抗的姿势。他压在我身上,低低地喘息着,笑容温柔诡谲。

“……不如以前了,游。”他告诉我,带一点嘲笑的语气。“反应太慢啊……难道,妒忌是不能够拿来做动力的么。”

然后他飞快地吻住了我,罔顾我的回答。

我狠狠咬住了他的嘴唇。他发出一声低闷尖叫,死死抓紧了我。

我尝到甜美咸涩的味道,我喜欢他的痛楚和悲哀,从七岁起,从我们初见的那个时刻开始,我一直是伤害和疼痛的主导者,一直都是。

而他,似乎永远摆脱不了承受的命运。

我放开他,晴澌定定地看着我,眼色悲凉。一丝殷红的血沁出伤口,滑过他下颏,滴落到我的前襟。

我微笑,伸出一根手指替他拭去血迹,然后送进唇间吮吸。

“我需要么,妒忌?我需要妒忌谁?”我低声问他,盯着他凌乱敞开的衣襟。云石般苍白洁净的胸膛,单薄如丝绸的皮肤下,清秀锁骨随他的呼吸微微滑动,不住颤抖。

他一言不发,撑在我身体两侧的手臂却微微发颤。我瞥过去,然后迅速推倒他。

那是我制造的伤口,半条手臂皮开肉绽,伤口并不深,血却流得很快。我有条不紊地脱下衬衫撕开,替他包扎。晴澌安静地盯着我,仍然沉默。

“好了。”我拍拍他脸颊。“别惹我生气,澌。你是知道我的。”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坐在他身边,仰起头,长发垂落。日光透过林荫洒上我面庞,没有我想象中的温暖,唯独那一种逼人的清冷。

我听见他轻轻地问。

“那么你又是不是知道我的。”

我回头去看他,他不看我,青灰的目光笔直仰望天空。那目光中有一种我所不熟悉的清明镇静,这似乎比他习惯的似笑非笑更令我不安。

我沉默,不愿回答。而我也并不清楚如何回答。

良久,我才听到他幽幽的声音,似乎并不掺杂一丝情感。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那个时候……”

我的心突然卷起一丝紧迫。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

“不见到你……就好了。”

我盯着他,他安静地躺在我面前,一动不动,黯然如死。

他语气沉静地说,“晴游,你不爱我。”

我没有回答。

他低低地吟:“桃树有华,灿灿其霞,当户不折,飘而为直,吁嗟兮复吁嗟。”

我猛然压住他,“别惹我,晴澌。”

他睁开眼睛,那一刻他的目光清澈得教我有一丝心惊。

“你难道没有想过要她?”

“别惹我。”我换了一种轻柔的语气,手指慢慢回到袖中。指尖触及那一痕清冷的瞬间,我竟然没有犹豫。

晴澌侧过头,低低地微笑起来。

“桃树有英,烨烨其灵,今兹不折,证无来者?叮咛兮复叮咛。”他轻轻地说,“晴游,难道你没有期待过,她,对你说出这些?”

霞月的光彩,浴血之前,是一种水色的苍白,苍白妩媚,如昨是今非憔悴朱颜。

而那同它齐名的瑟寒呢?萧氏留传百年的另一桩信仰,另一道浸血无痕的光亮。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它的光华,没有人。

沾染淡淡银灰的冷光刹那出袖,一瞥惊情的艳。我轻轻反手,纤细刀锋横在晴澌颈上。

他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清冷,却毫无惧意。然而我同样清楚,他不会恐惧。在我面前,无论多么疼痛,多么悲哀,多么残忍,多么落寞,他从来都是胜者,从来都是独一无二。

这样的笃定简直让我恨他入骨。

他依旧轻声说,“我知道你想要她,晴游。”

我压下中指,瑟寒刃光突然变幻,潵出一痕凄厉如雪。细长刀锋随即漫上一层淡淡的绯红。

温暖血丝悄悄浸透我的指尖。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可是你永远也得不到她,晴游。你迟到了,你得不到她。

你得不到她的。她的一切,早已归属他人。”

“够了。”我柔声告诉他。晴澌看着我,终于住口。他明白逼迫我的后果,更清楚怎样才是极致。而最令人恐惧和崩溃的是,我分明清楚他清楚这些。

于是他不再开口,只是一径微笑。带着那种罔顾所有的,若有所无的清冷神气,忍耐着所有痛楚。

我盯着他,半晌,然后慢慢收起瑟寒。

“我不想爱你,晴澌。”

我的语气是一贯的温存低柔。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我飞快地吻住了他,激狂恣意的吻,隔断呼吸和思绪的吻,嵌入灵魂深处,打碎每一分每一寸理智的吻。情欲瞬间泛滥,我伸出舌尖,贪恋地舐过他颈上那一道细长血痕。

晴澌的呻吟近乎模糊。他仿佛摇了摇头,细柔发丝在我额头上擦过,有一丝熟悉的刺痒。然后他的手指迅速熟练地探入我的衣襟,用力撕了开来。

纵是天谴,亦是因缘。

神明会为这一刻而癫狂吗?绿草蔚翠,林荫清冷,日光透明如蛛丝,笼罩林间空地上那一对疯魔的白衣男子。他们拥抱,他们撕咬,他们呻吟和尖叫。那是漫长光阴也无法解释的迷恋和贪婪。他们像一对孪生的妖魔,灵魂粘连,血肉纠缠,绽放在水仙花瓣中的优雅宿命被与生俱来的欲望折磨得欲生欲死,却又无法自控,无法远离。

多么,多么想要远离。

多么想要不爱上你。

爱上你,远比爱自己辛苦。太爱你,所以才难以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