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怜(76)
临街的这间胭脂铺并不宽敞,里头并无女侍,唯有一名女掌柜守在柜台后。
见他们进来,便笑着兜呼道:“两位可是要买胭脂么?”
李羡鱼点了点头,又轻声询问:“在这里买胭脂,可以洗脸吗?”
女掌柜的视线往他们两人身上一转,便笑着道:“若是姑娘诚心想买,倒也不是不能。”
李羡鱼放下心来,略一莞尔,便从一旁挑起胭脂来。
她先是挑出一盒海棠红的,继而很快又挑出一盒樱桃色的。两厢比了比,觉得两者之间不分高下。加之胭脂本身又不昂贵,便想着一同买下。
若是回去后觉得不合适,还能分别送给披香殿里爱打扮的小宫娥。
她便问那女掌柜:“这两盒加在一起,要多少银子?”
女掌柜拨了拨算盘,笑着道:“姑娘给我五钱银子便好。”
李羡鱼点头去拿荷包。
可她指尖才探进袖缘,临渊已将银子付完。
李羡鱼拿着荷包轻愣了愣,旋即讶然出声:“临渊,你自己把银子付了?”
临渊侧首看她。
因如今是在宫外,他便略去了称呼简短道:“有什么不对?”
李羡鱼愈发讶然:“应当是我付银子才对。”
她认真强调:“之前与竹瓷出来的时候,也都是我付银子的。”
临渊平静道:“我又不是竹瓷。”
他说得这样顺理成章,令李羡鱼微微一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而女掌柜收了银子,态度也更热络起来。
立时便打了一铜盆的水来,对李羡鱼道:“谁付银子有什么要紧,姑娘快净面吧。”
李羡鱼还惦记着脸上的姜黄粉。
便先将银子的事搁到一边,轻声谢过她,就着清水开始净面。
随着厚重的姜黄粉被洗在盆中,女掌柜眼中也渐渐显出少女原本的容貌来。
乌发红唇,肤如净瓷。
即便是不施粉黛,亦鲜妍美好得像是春日里新开的木芙蓉花。
女掌柜愣了愣,一些原本不解的事像是找到了答案。
她不动声色,又从柜子里拿出些更贵的胭脂来。
对着方才付银子的临渊殷切道:“这位公子,这是新到的胭脂,顶顶好看的颜色。再给你家小娘子买一个吧。”
李羡鱼因这个新奇的称呼而回过脸来。
“小娘子?”
女掌柜促狭地笑起来:“是呀。”
她指了指临渊:“那不是你的夫君么?还是,未婚的夫婿?”
李羡鱼被她话里那些惊人的词汇震住。
继而连连摇头:“自然不是。”
她道:“他是我的——”
影卫两个字到唇畔停了停,觉得似乎不适合在宫外说出来。
李羡鱼便改了口,眉眼弯弯地道:“这是我家哥哥。”
远处正低头看胭脂的少年闻言抬起眼来。
剑眉微蹙,语声格外地淡。
“不是。”
李羡鱼轻愣。
继而脸颊微红,也像是染了上好的胭脂。
却还是对着女掌柜努力打圆场道:“你看吧,他也说了,不是夫君。”
临渊淡淡垂眼,难得地解释道:“不是哥哥。”
李羡鱼彻底愣住。
她走上前去,伸手攥了攥他的衣袖,绯红着脸小声抱怨他。
“临渊,你怎么拆我的台呀?”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临渊将手中的胭脂放下, 平静叙述道:“本就不是。”
李羡鱼鼓起腮来。
她当然知道不是。
她攥着临渊袖缘的指尖添了几分力道, 示意他俯下身来。
而自己也踮起足尖,在他耳畔小声提醒他:“临渊, 这是在宫外呀。”
她道:“总是要编撰个身份出来的。”
临渊看她一眼, 以仅有两人可以听闻的语声问她:“那女掌柜自己不是猜了个身份出来么?公主为何要否认?”
李羡鱼本能地道:“那不一样!”
临渊却问:“有何不同?”
不都是杜撰出来的身份。
李羡鱼认真给他解释:“因为我穿着宫女的服饰,宫女在放出宫前,是不能婚配的。”
她抬起羽睫, 一双杏花眸格外清澈:“若是我说你是我的夫君, 岂不是立时便要露馅。”
临渊对上她的视线, 轻皱了皱剑眉。终于还是转过脸去。
他道:“公主随意。”
李羡鱼从这场争辩里得胜,立时便弯眉转过身去, 对那女掌柜道:“我便说他是我家哥哥嘛,他自己也承认了。”
女掌柜掩口而笑。
她自己也曾有过情窦初开, 口是心非的时候。
如今瞧他们耳语了这许久, 才得出个结论来,还有什么不懂。
不过她并不说破, 只是笑着打圆场:“是不是哥哥都不打紧,姑娘看看这盒胭脂可好?”
她将方才递给临渊的胭脂又递给李羡鱼:“姑娘的肤色白净,这盒胭脂格外衬你。”
李羡鱼便将胭脂盒接过,抬手将盒盖打开。
许是价钱更贵的缘故,这盒胭脂的粉质要比方才的两盒细腻上些许,颜色也更为鲜艳。
是李羡鱼鲜少见到的那种鲜艳。
毕竟内务府里做的胭脂,供给公主们的,大多是一些端庄淡雅的颜色,少有这样艳若桃李的。
李羡鱼有些迟疑:“会不会太浓了些?”
女掌柜瞄了她一眼, 胸有成竹的模样:“不会。姑娘若是不信, 可以取些试试。”
李羡鱼想了想, 正想沾些在手背上看看颜色,临渊却已将那盒胭脂接了过去。
他道:“我来便好。”
李羡鱼想了想,有些担心自己若是往后躲,会让女掌柜看出端倪来,猜出他们不是兄妹。
便乖乖地仰起脸来。
只是略带担忧地轻声叮嘱他:“这胭脂的颜色很浓,你可别涂多了。”
她顿了顿,欲盖弥彰地唤道:“哥哥。”
临渊动作一顿。
却并不配合她,只是不带称呼地简短道:“知道了。”
他沾了些胭脂,修长的手指轻落在她的脸颊上。
少女的肌肤细腻,白如羊脂,柔软得像是新蒸好的酥酪。
仿佛他略微倾注点力道,便会将她的脸颊刮红。
临渊垂眼,将手中的力道尽数卸下。
胭脂徐徐在李羡鱼的颊畔晕开,像是桃花落在干净的雪中。
李羡鱼安静地等了一阵,直到他将长指垂落,方轻声问他:“好看吗?”
她有些担心:“会不会很奇怪。”
临渊正用方巾擦拭着指尖的胭脂,闻言垂下眼帘,手中的动作随之停住。
稍顷,他颔首,如实答道。
“好看。”
不是胭脂好看。
而是李羡鱼好看。
她生得太好,杏眸桃腮,雪肤红唇。
不用胭脂时肤色莹白如玉,轻染一点胭脂上去,便显得双靥浅红,杏眸潋滟,鲜洁如枝头春色。
他就这样毫不避讳地在人前看着,看得李羡鱼的双颊愈发红了,像是又上了一层更鲜艳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