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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怜(171)

作者: 椒盐小甜饼 阅读记录

她想要行拜礼,却被李羡鱼及时搀住,便就这般拉着李羡鱼的手老泪纵横:“你便是年年的女儿,我认得出来。年年离家的时候,也是你这般年纪……”

顾世文随之泪湿双目。

似对当年淑妃被迫入宫之事,久久不能释怀。

他语声涩然:“年年可也跟着你一同回来了?”

李羡鱼点头:“昭昭这便去请母妃过来。”

她松开外祖母的手,往回去迎自己的母妃。

行至顾府门前,却见顾清晓正在宫娥的搀扶下,静静立在顾府门前。

她在和煦的春光里微微仰脸,安静地看着那张檀木打制的牌匾,看着上面顾世文亲手所书的纂体大字。

她良久没有言语,但那双与李羡鱼相似的杏花眸里始终空茫,如一滩静水,不会再起任何波澜。

时隔半生。

再度还乡时,她却已认不出自己久别的故里。

李羡鱼忍住哽咽,提裙走上前去,轻轻拉过她的手:“母妃,外祖他们正在照壁前等我们。”

顾清晓毫无反应。

只是本能地跟着她步伐抬步,木然地向前走去。

迈过老旧的门槛,绕过青石照壁,顾清晓终是在年幼时玩耍过的秋千架前,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双亲。

顾世文与戚氏一同走上前来。

他们唤她的小字,问她这些年在宫中过得如何,最终又忍不住抱着她泣不成声。

顾清晓却只是安静地站着。

锦衣华服,妆容精致,似一只打扮精美的磨合乐。

顾世文与戚氏愈发悲恸。

顾世文顿足,发白的须发在风中颤抖:“早知如此,当年我宁愿不科举,不为官。宁愿做一辈子的白身,在江陵守着几亩田产。也好过如今……”

他说不下去。

戚氏更是大放悲声。

李羡鱼眼眶微红,眼见着他们要为此大恸,唯有忍住泪意,艰难启唇吩咐竹瓷:“竹瓷,母妃有些累了。你先送她回房。”

竹瓷福身,与顾府的丫鬟们一同扶起顾清晓,带着她往垂花门的方向去。

顺着游廊,将她送回旧日闺房。

随着顾清晓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一道窄长的白墙后。

两位老人也渐渐从悲恸中沉静下来。

他们谢过陛下赐淑妃还乡的恩典,又将视线落在跟随在李羡鱼身后的少年身上。

戚氏犹豫着问:“昭昭,这位是?”

李羡鱼脸颊微烫,一时不知该怎样介绍。

倒是临渊垂首,对她比手行晚辈礼,语声平静地解释道:“晚辈谢渊。是昭昭未婚的夫婿。”

此言一出,李羡鱼的脸彻底红透。

顾世文与戚氏也短暂地从悲伤里抽离,有些惊诧地细看起眼前的少年。

容貌上自无什么可指摘之处。

至于身世才学——

自然还要细细考量。

顾世文重新冷静下来,低声对戚氏道:“祖孙许久不见。你带着公主去你的房里说会话吧。”

戚氏点头,轻拍着李羡鱼的手背道:“昭昭,跟外祖母过来。外祖母确有许多体己话要与你说。”

李羡鱼轻轻点头,跟着外祖母走到她的房里。

在临窗的小木凳上乖巧坐落。

春日里柔和的日光落在她的眉间发上,温暖而朦胧。

戚氏站在窗前凝视着她,也似是从她身上看见了曾经顾清晓年少时的影子。

她忍不住地背过身去,拿手背拭了拭泪,又低声吩咐一旁的丫鬟:“翠儿,去厨房里拿些糕点过来,尤其是菱粉糕,多拿些过来。”

她难过道:“之前年年在府里的时候,最喜欢吃王妈做的菱粉糕了。也不知,宫里有没有这样的东西。又是不是府里的味道。”

李羡鱼见她似又要落泪,忙放柔了语声道:“外祖母,宫里也是有菱粉糕的。御厨们的手艺很好,母妃想家的时候,便会吃些。”

“是吗?”

戚氏有些怅然地自语了声。被岁月刻满深纹的脸轻抬起,似想问问顾清晓在宫中的事。

但最终还是强忍着避开了这个会令人更觉悲伤的话题。

她拉过李羡鱼的手,问起她的事。

问她在宫中过得如何,可有交到什么朋友。

问她与临渊是如何相识的,又是否是真心想要嫁与他。

大抵是年迈的人总是多话的缘故。

戚氏絮絮叨叨地问了许多。

她的记性已不大好,好多话颠来倒去地重复问了李羡鱼几次。

李羡鱼却没有觉得心烦。

相反地,她也还是第一次与自己的长辈说这样多的话。

她认真地将戚氏的问题一一作答。

直至当她问到临渊的时候,李羡鱼才微微有些担忧。

担忧临渊的性情太过冷漠疏离,会不会惹得文人出生的外祖心生不悦。

好在她的担忧没有持续多久。

当黄昏第一缕光影落下,外祖母便起身带着她去前院用膳。

布置清雅的花厅中,临渊已在等她。

他的位置便被丫鬟们安排在她的旁侧,放在他面前的菜色也格外好些。

俨然府里招待新姑爷的模样。

李羡鱼有心想问他外祖的事。可当着众人的面却不好开口。

便也唯有跟着外祖母入席,乖巧地低头用膳。

好不容易等一场晚膳用完。

与外祖们道别后,她便匆匆回到自己房里。

房内伺候的丫鬟被她遣退,槅扇也被她轻轻掩上。

安静的厢房中,她对着横梁上悄声唤少年的名字:“临渊。”

廊上传来少年淡淡的回应。

虚掩着的支摘窗被推开,临渊随之逾窗进来。

他薄唇微抬,似猜到她的心思:“想问外祖的事?”

李羡鱼乖乖点头:“临渊,外祖父都问了你什么呀?”

“有没有问你身世一类的?”

她说着,便有些担忧想——

若是问到身份的时候,临渊说他是胤朝的君王。

年迈的外祖会不会被惊到。

又会不会误会成她是迫于皇权,不得不千里迢迢和亲胤朝去。

毕竟,大玥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临渊在她的视线中淡淡颔首。

“他听闻公主要随我去胤朝,起初的时候并不情愿。”

李羡鱼心弦微紧。

她追问道:“后来呢?祖父可答应了吗?”

临渊低低应了声。

他短暂地想起方才书房里的情形。

满头白发的顾世文独自坐在圈椅上。

眼前是他素日里读书用的长案,案上的一应摆设极为简单。

唯一会令人留意的东西,是压在宣纸上的一只陶瓷猫儿。

釉彩斑斓。

似是孩童们喜欢的玩具,也似是经年的旧物。

顾世文看着那只陶瓷猫儿良久,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终是低低叹息——

“罢了。只要昭昭愿意,去哪里都可以。”

李羡鱼羽睫低垂,有些难过地轻声道:“外祖父一定是想起母妃与霍小将军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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