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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怜(158)

作者: 椒盐小甜饼 阅读记录

即便是将方圆百丈烧得一干二净,他也绝不能放谢渊回到胤京城。

死士见他此意已决,也唯有抱拳称是。

上千死士,将整座密林围得水泄不通。

放火渠很快挖好。

一把山火迎风而起,将寒冷的冬日点燃,映红半边天日。

无数飞禽走兽仓皇自山林间逃出。

风声火光里,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宛如人间地狱。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

直至将方圆百丈内的树木都烧成焦炭才终是停歇。

谢璟待最后一点余火散尽,便亲自带人步入焦林。

死士们四面散开,踏着焦土一寸寸地搜寻。

许久之后,终是在一株燃尽的冬青树下寻到了他们想要的尸骸。

一具烧得宛如焦炭,辨不清面目的尸骸。

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便是散落在身旁,并未烧融的铁剑。

谢璟走到尸首前,淡淡垂下眼帘。

看到眼前情形时,他的心中并无想象里的波澜。

他原本以为,自己多少会在意,多少会有些触景伤情。

毕竟,是一母所出,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

但如今才知,所谓的手足之情,在皇位面前,轻得根本不值一提。

谢璟敛下心绪,侧首对旁侧的死士道:“过去验尸。”

一名仵作出身死士应声上前,俯身开始查验。

稍顷,死士骤然警觉:“殿下,这尸首不对!”

“致命伤是在头部,像是被重物锤击而死。且不像是新死,倒像是死了有三五日之久。只是冬日天寒,还未腐坏。且从骨相来看,年龄约莫是在三十余岁,绝不是七殿下的年纪!”

话音落,谢璟面色骤变。

他还未来及上马,便听战马铁蹄声踏地而来。

不消片刻,这百丈焦林便被身着铁甲的战士们团团围住。

谢璟蓦地回首。

他终于看见了这些时日一直在寻找的人。

他的皇弟,此刻正高居马上,神情冰冷地俯视着他。

对他道:“皇兄,别来无恙。”

而他身侧,赫然是另一名与他一样打扮,看着身形容貌皆有几分相似的死士。

此人当着谢璟的面拿布巾将面上的伪装卸去,以一张陌生面孔,对谢璟比手道:“大殿下。”

这般嘲讽的场景,令谢璟青了面色。

他未看临渊,而是看向他身后,那足有数千人之多的精兵,脸色更寒。

他不甘又不解,厉声问他:“你何来的兵马?父皇从未将兵符交给任何一名皇子!”

临渊也在他的视线中侧首,看向身后为他所辖领的精兵。

“这是我元服那年,父皇送给我的私兵。”

“起初的时候,也不过千余人。这两年间,又接纳了些战场上退下的老兵,才渐渐有了如今的人数。”

他的语声落,重新回首,对上谢璟的视线。

两双轮廓相似的凤眼隔着大火烧过的焦土短暂对视。

终是临渊先启唇,语声平静地叙述道:“皇兄当初说的不错。父皇大抵是有些偏颇。”

谢璟的双手紧握成拳。

双方兵力悬殊下,他刹时便知自己胜算渺茫。

一时也不恋战,只翻身上马,对身后的死士命令道:“拦住他!”

死士齐应,手持兵刃冲杀上前。

临渊身后的精兵同时得令,拔刀出鞘。

两方厮杀在一处。

但人人数相差甚巨,战局很快便向临渊这方倒去。

临渊短暂一顾,便扬鞭催马,向谢璟逃离的地方紧追而上。

他同样,也不能放谢璟离去。

临渊带来的十数名死士亦紧随而上,有意无意地将谢璟往歧路上赶。

谢璟一路策马疾驰。

但百丈密林已被他烧成焦炭。

他策马其中,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终是被死士们追逐到了凤汤山的断崖边。

望着底下深不可见底的缘故,谢璟面色微白,勒马却步。

身后的死士却步步紧逼。

他们放下弓弩,转持钢刀,似要将他即刻斩杀在此处。

临渊也勒马停步。

他从死士处拿过雕弓,挽弓如满月,对准谢璟的后心。

谢璟回首,见铁箭在弦,少年凤眼沉冷,杀伐果决。

谢璟自嘲般笑出声来。

他终究是下手得太晚。

落得如今满盘皆输,也不过是咎由自取。

在临渊的铁箭离弦之前。

谢璟蓦然转身,手中银鞭狠落。

骏马吃痛,奋然扬蹄,自断崖上一跃而下。

呼啸而过的北风带来林木烧灼后的焦气,熏得人心肺发闷。

临渊徐徐放下手中雕弓,策马行至断崖前,垂首看向深不见底的渊谷。

他的凤眼浓黑,不辨喜怒。

良久,他抬手,对跟随而来的死士命令道:“去断崖下,找他的尸首。”

死士们应声而去。

临渊淡垂羽睫,在断崖前等待。

半个时辰后,死士们传来音讯——

谢璟并没有他这般好运。

日落时节,他们在断崖下寻到了谢璟的尸首。

临渊并未言语。

只是将手中的雕弓抛下断崖,重新策马,踏着最后一缕落日余光,往皇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

三日后,胤朝王都。

隆冬将去,皇城内却并无万物复苏之象。

宫人们身着素净宫装,在巍峨的红墙下来去,偶尔遇见,在偏僻处低声交谈几句,说得也都是乾坤殿里的事。

当今圣上谢庚病已沉疴,连御医们的方子都已无效。

三日里至多只有一日清醒。

眼见着龙驭宾天便在眼前,储君却仍未确立。

宫中人不免在心中猜测,皇帝谢霄是否想将皇位交给慧贵妃所出的六皇子。

有宦官在偏僻处窃窃私语:“听闻陛下并不中意皇后娘娘所出的大殿下。而惠贵妃娘娘如此得宠,这龙椅,恐怕还是要交到六殿下手中。”

他说着,就从袖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来,放在三人当中的木盘上:“我押六殿下五两银子。”

另一名宦官不甘示弱:“皇后娘娘可是赵氏贵女。国舅爷三朝元老,为文官之首。岂会坐视太子之位落到旁人之手?”

他也往木盘里放下一锭银子:“我压大殿下,八两银子。”

为他们做东那名宦官将银子暂收进袖袋,却又不免有些感叹道:“可惜七殿下不在。”

“若是七殿下在的话,我借钱都得来押些银子——少说也得赢他个一年的酒钱!”

正当宫人们各怀心思的时候。

乾坤殿的通传声已如潮水荡开,往这本就暗潮汹涌的宫廷里更添一道波澜。

“皇后娘娘到——”

语声落下处,一列云青色衣装的宫娥提灯而来,为身后的丽人照亮来路。

赵皇后目不斜视,仪态从容地走过乾坤殿内的鎏金屏风,步入天子寝居。

如今天子病重。

赵皇后今日便也穿得简素。

雪白的鹤氅底下是一身藏青色的宫装,云纹暗卷,银线盘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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