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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怜(122)

作者: 椒盐小甜饼 阅读记录

她站在太极殿的滴水下,抬目望着远处祈风台上巨大的朱雀神像。

那座神像是红宝石雕成,即便在这般阴霾的天气中,亦是流光溢彩,辉煌夺目。

她看得唇角抬起,以致于李宴行至她身畔,也并未移开视线,只轻嘲道:“这么好的天气。却看见败兴的人,真是可惜。”

李宴在她身旁止步,并不因此愠怒。

他语声平和地问:“皇妹在此等候,仅仅是为了出言讥讽几句么?”

宁懿打量着他,唇畔的笑意浓了些。

她走近了些,将自己新戴好的鎏金护甲在他的衣襟上擦了擦,拭去上面并不存在的尘埃:“不然呢?”

李宴道:“若是皇妹不在此等孤。孤亦会去凤仪宫寻你。”

宁懿挑眉,低笑出声:“怎么,皇兄还有多余的太傅能送给本宫?”

“没有。”李宴垂首,以仅有两人能听闻的语声道:“孤想问你要一样东西。”

不待宁懿发问,他便启唇,一字一句地补充道:“母后留下的半块玉符。”

语声落,宁懿面上的笑意立时褪尽。

她抬起凤眼,眸色幽深地审视他良久,蓦地,却又笑出声来。

她笑得快意,笑得近乎俯下身去:“这么多年,皇兄可算想起要这样东西了。”

李宴不答,只是安静地等着她平息。

良久,宁懿徐徐止住了笑声。

她从袖袋里取出一只锦囊,也不解开,整个便丢给他。

“皇兄要的东西。”她抬步,走过他的身旁,笑得快意:“可惜,要得晚了些,恐怕用不上了。倒是平白辜负了母后的心意。”

李宴垂眼,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玉阶尽头。

他垂手,将那只锦囊打开。

里头俨然是半枚海东青形状的玉符。

这是他们的母后留给他们最珍贵的一件遗物。

他与宁懿各执一半,合到一处,便是信物。

可以号令千军万马的信物。

李宴徐徐转身,看向身后太极殿的方向。

飞檐斗拱,琉璃瓦赤红,金脊上的稳脊兽在层层阴云中并不清晰,远远望去,似人立而起。

他握紧了手中的玉符,眼底波澜渐起。

登基的太久,安逸的太久。

或许他的父皇都已经忘了。

他们的母后,他已故的皇后,出生于王氏。

世代从军,执掌无数兵马的永涉王氏。

*

天色阴霾,不见日光。

便连宫道旁栽种着的冬青树似也消减了绿意。

李羡鱼步履轻盈地自树下走过,手里抱着一捧新折的梅枝,想要带回自己的披香殿里插瓶。

她心情雀跃地与身旁的月见说着方才的事:“我刚刚在寝殿里问过雅善皇姐。皇姐也说,呼衍并未选她。”

“而我,也没有接到和亲的圣旨。”

月见闻言也笑起来:“您这一日里都跑了三座宫室了。这和亲的圣旨是谁也没收到。兴许,根本便不存在,是咱们都想多了。”

李羡鱼轻轻点头。

她想,既然谁都没拿到圣旨,那兴许便像是宁懿皇姐所说的那样,粗鄙的呼衍王不会得到任何一位公主。

她并不知道这是呼衍的主意,还是父皇倏然转了心思。

但是对她而言,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她弯眉,步履愈发轻快。恨不能立时便回到披香殿里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宫人。

漫长的红墙随着她的步伐徐徐往后退去。

大抵一盏茶的时辰,她已遥遥望见披香殿朱红的殿门。

李羡鱼快步往前,只是还未行至殿门前,却见门口的石狮子上百无聊赖般倚着一人。

远远见到她,却像是来了精神,立时直起身来,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原话向她挥手:“大玥的小公主!”

李羡鱼微讶,本能地停住步子。

而此人迈步向她走来。

他的步子很大,不多时便走到了近前。

李羡鱼这才看清他的容貌。

他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身上穿着件红底白边金纹的呼衍袍服,腰间跨一把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弯刀。

蜜肤蓝瞳,高鼻深目。半束的金发拢在右侧肩上,发尾微卷,而左耳上并排戴有两枚黑色的圆环,似玉而非玉,似骨而非骨,看不清是什么材质。

他此刻正对她笑得格外热情,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在李羡鱼讶然的视线里,他用并不流利的中原话问她:“大玥的小公主,你叫什么名字?”

月见回过神来,立时上前,紧张地护在李羡鱼身前。

唯恐这个呼衍人意图不轨。

而李羡鱼的视线落在他不同于中原的容貌上,也本能地往后退开一步。

她问道:“你是呼衍来的使臣吗?为什么要堵在我的披香殿外?”

她说着,便有些不安。

难道,是来给她递和亲的圣旨的吗?

少年开口,简短地说了句她听不懂呼衍话,又很快用那不着调的中原话给她翻译。

“郝连骁,我的名字。”

他笑着道:“我听乌勒格说,大玥有个漂亮的小公主,便过来看看。”

他说着,认真端详了下李羡鱼,夸赞道:“你像是你们国家的红宝石一样美丽。”

李羡鱼被这突如起来的夸赞砸得一愣。

想了想,还是守礼地道了声谢,又问他:“你难道不是大玥的使臣吗?”

郝连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像是思索了一会‘使臣’这个有些陌生的词,然后很快否认。

“不是。”他爽快地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呼衍王是我的王兄。我是他最小的兄弟。按你们中原的身份来说,我应当算是个王爷。”

李羡鱼有些疑惑地重复了声:“王爷?”

郝连骁应声,又笑着道:“你问的我都告诉你了。那现在,你是不是能告诉我你叫什么了?”

李羡鱼却警惕起来。

“你要我的名字,是不是想写到和亲的请书上去?”

她绕开他,快步往披香殿里走:“我不会告诉你的。”

郝连骁挠头:“我给你写到那上面做什么?”

那是给他皇兄的女人,即便是他皇兄死了。也轮不到他来继承。

他话音落,见李羡鱼已经快要走进朱红的殿门里,便赶紧回过身去,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她。

他挡在李羡鱼面前,大喇喇地在披香殿高高的门槛上坐下,单手托脸从下往上看着她,执着地追问:“我不写请书上,你便告诉我名字么?”

他生得长手长脚,又坐在门槛的正中间,手臂一伸,将自己的腰刀往身旁一放,便占据了整个殿门。

李羡鱼要想走,便只能从他身上跨过去。

她唯有停下来,抿唇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她道:“我也没问你的名字,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郝连骁却丝毫不觉得是这回事。

他坦然道:“在我们呼衍,女子遇到男子这样问好几次都不搭理他,不是瞧不上他,便是她已经有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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