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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怜(11)

作者: 椒盐小甜饼 阅读记录

临渊淡淡抬眼,将手中擦拭到一半的弯刀束回腰间,起身打开槅扇。

偏房外,天光明媚。

李羡鱼正立在滴水下等他。

昨夜里穿着寝衣,提灯夜行的少女,今日倒是规规矩矩地换了件浅云色的银缎衣裙,雪白的珍珠钮细细阖着,掩住柔细的脖颈。垂腰的乌发也不再散于腰后,而是盘成精致的百合髻,簪了支雕刻成蜻蜓模样的羊脂玉簪子。

衬得她白兔似的乖巧,温软无害。

临渊启唇:“公主。”

李羡鱼却没有抬头,仍旧是低垂着眼,望着廊前半旧的木板。

“临渊,你起身的时候,穿好衣裳了吗?”她小声问道。

临渊默了默,淡淡应声:“嗯。”

李羡鱼这才抬起眼来,先是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确认他是真的穿好了衣裳后,这才弯眉笑起来:“你起身了便好。”

“如今刚到辰时,我们这时候去影卫司里上名,回来的时候,还能吃上热腾腾的早膳。”

临渊并未挪步。

他将视线落在李羡鱼带笑的杏花眸上,平静道:“若是我不曾猜错,影卫上名后,不可轻易更改。”

李羡鱼微微讶然,似是好奇他为何会知道。

但是旋即,她轻轻点头:“这是宫里的规矩。可是,我答应过你,三个月后会放你离开,便一定会做到。”

临渊道:“公主可会后悔?”

李羡鱼略想了想,再启唇的时候,语调格外认真:“宫里的人总说,人心易变。若是很长远的时间的话,我也不能与你保证。毕竟,我也不知道,十年后的我,会变作什么样子。

她说着却抿唇笑起来:“可是,只是短短三个月,又能变到哪去呢?”

“我现在不觉得后悔。三个月后,一定也是一样。”

临渊垂眼看她,没有立时回答。

远处的滴水更漏又轻轻响了几声,终于归于寂静。

李羡鱼偏首看了看他,又重新提起裙裾,步履轻盈地走到廊下。

她回头望向站在晦暗斗室内的少年,笑着催促:“走呀。”

“再不走,可赶不上回来吃早膳了。”

秋日浅金色的日光斜照而来,落在她的侧脸上,温暖而柔和。

临渊沉默稍顷,终是抬步跟上。

*

影卫司居于宫中东北角,离李羡鱼的披香殿并不算远,不过一盏茶的时辰。

李羡鱼踏入其中时,影卫首领羌无却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公主。”他上前躬身行礼。

李羡鱼抬起羽睫看向他。

眼前的男子戴着张冷灰色的铁质面具,看不出容貌与年龄,唯独面具后的一双眼睛格外锐利。

他终年都是这样的打扮。

“司正。”

李羡鱼轻声道:“我记得前几日,司正差人来披香殿里送过口信。说是司内的影卫们都被宁懿皇姐支走。其余的影卫尚未训好,只能先从侍卫中临时选人替上。”

她往旁侧站了站,好让羌无看见她身后的临渊:“如今我自己带了人来,请司正帮他上个名便好。”

她努力让自己的话听来理直气壮,但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发虚。

毕竟临渊来历不明,甚至连照身贴都没有。宫里,可从未开过这样的先例。

而羌无掌握影卫司十数年,亦绝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羌无那锐利的视线扫过二人,开口时语声沙哑,像是嗓子曾被毁过:“其余的影卫几日之内便能训好。公主可要再思忖一二?”

“我已经想好了。劳烦司正。”

李羡鱼说着,便将素手藏进袖袋里,捏住了几张银票。

她一早便做好了使银子的打算。

如今,正等着羌无开价。

希望他不要狮子大开口才好。

令她意外的是,羌无只略一颔首,便将手里的锦册摊开。

上头嘉宁公主李羡鱼几个字底下,已写好一个名字。

临渊。

一同递来的,还有一枚银针。

李羡鱼低头看去,看见书页上密密麻麻全是影卫们的名字,每个名字上,还分别印有一枚血指印。

那这枚银针是用来做什么的,便不难猜。

她还未启唇,临渊已接过银针。

继而一滴鲜血落在字上,又被重重摁下,化作一轮朱印。

“上名已毕。”

羌无收回锦册,平静起身:“公主可以回返。”

李羡鱼拿着银票的手轻轻一顿,有些讶然:“就这样便好了么?不用其他的?”

既没有问临渊的身份,也没有问她要银子。

一切顺利得,都有些不可思议。

羌无的十指交错,一双锐利的眸子看向她:“公主可还想要什么?”

李羡鱼的视线落在临渊腰间那柄弯刀上。

“这柄刀已经卷刃了,你要不要换一把新的?”她小声对临渊道:“如今在影卫司里,你想换什么样的兵器都是有的。若是回了披香殿里,便只有切肉的厨刀了。”

临渊颔首,利落解下腰间弯刀,丢在案上。

这柄兵器对他而言,确不趁手。

羌无随之击掌,一身穿浅灰色武袍的男子旋即自暗处现身。

“带他去兵器库。”

男子抱拳领命,带临渊往后院而去。

李羡鱼悄眼看着,直至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后,想是再听不见此间谈话了,这才回转过身来,轻声道:“司正,我还有一桩事想问你——影卫平日里,都要做些什么?”

羌无答道:“影卫,顾名思义,便是公主的影子。藏在暗处,为公主而生,为公主而死。”

“公主可以吩咐他们做任何事。”

李羡鱼轻抬起羽睫。

任何事吗?

那她昨夜与临渊说,影卫的职责是保护她,应当不算是骗他吧。

她轻眨了眨眼,趁着临渊还未回返,又道:“还有一件事。你这里,能做新的照身贴吗?”

“可以。”羌无道:“且能够以假乱真。”

李羡鱼却摇头:“不要以假乱真。”

“是要真的照身贴。”

羌无抬眼看她,眸光微深:“公主想给他什么身份?”

李羡鱼略想了想,轻声道:“只要是一个能够自由行走在世上的身份便好。”

她小声追问:“可以吗?”

“自然可以。”案几后,羌无短促地笑了一声,那双凌厉的眼中却殊无笑意:“但公主,这是另外的价钱。”

李羡鱼反倒是松了口气。

羌无方才的态度令她有些害怕。

毕竟宫里总是这样。无缘无故的好处背后,大多都藏着各式各样的算计,让占了好处的人一一付出代价。

反倒是这样直白地要银子,倒让她觉得安心些。

于是她问:“司正要多少银子?”

羌无竖起三指。

李羡鱼道:“三百两?”

羌无淡声:“不,是三千两。”

李羡鱼那颗刚放下的心立时又提了起来:“三千两?”

她震惊:“司正是在与我玩笑吗……我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而且,不过是一块照身贴罢了,为什么会值这许多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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