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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金裘(55)

作者: 梅燃 阅读记录

宫人还要回嘴,忽然撞见小皇帝立在木丛之后的身影,吓得眼珠子快掉出眼眶,“陛、陛下——”

两人花容失色,急忙跪倒。

楚翊沉怒地从灌木后走出,负手来到这个宫人面前。

“苏太医与朕母后之间清清白白!你刚才说什么?”

苏卿有那样冰雪自照的品质,怎会和舅舅一样,是个为了攀附权贵倒贴上来的无耻之徒?小皇帝才不信,他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对这些爱传闲话、爱嚼舌头的宫人,小皇帝早已深恶痛绝,要不以雷霆手段禁止,只怕这股歪风邪气还刹不住了,他拉长了嗓音,高声道:“去领二十杖,逐出宫禁。”

宫人瑟瑟颤抖,以头抢地,虽然连声求饶,但陛下已经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去了。

作者有话说:

楚翊:我那满嘴跑火车的爸爸,真让人发愁。

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扁鹊见蔡桓公》

第39章

姜月见将残局收拾完, 正觉得后颈酸痛,伸手揉捏,恰逢翠袖见了, 连忙上前, “奴婢替太后捏捏肩颈吧。”

姜月见松了手,任由翠袖替自己按摩,翠袖手巧, 且是学过一些行针按摩的,三五下, 摁得太后舒舒坦坦, 曼语嘤哼。

“哀家现在是走了先帝的老路,伏案日久,肩颈和腰, 迟早有一日是要坏掉的, 现在只不过延迟它, 让那一日晚一点到来罢了。”

她不像楚珩习武, 身体筋骨强健。虽然从小姜月见吃足了苦处,然而由俭入奢易,她在入宫之后极快地适应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人变得确实很懒,不大爱走动, 也不喜结交, 整个宫城对她而言犹如茧房。

“母后!”

小皇帝随着声音跑了进来, 姜月见眼眸睁开, 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楚翊缩进了母后的怀里, 怕母后看出自己已经知道她身体出了毛病, 楚翊屏气吞声不敢说话, 也控制着不敢流泪,只是小手用了全身吃奶的劲儿抱着母后,似要将脸蛋揉进母后的身体里去。

虽然陛下经常表现出对母亲的依恋,但姜月见每次都是不厌其烦,在他流露脆弱的时候,回抱住他幼嫩的宛如树苗般的小小身体,用身体的温度给予他安慰。

这一次太后娘娘仍然是这样做的,只是她却不禁思考:这是怎么了?

和苏探微出去一趟,回来倒像受了委屈。他堂堂帝王,怎么会吃亏呢。

再说,楚翊绝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小笨蛋。

正思量着,目光朝他身后掷去。

苏探微雪青襕衫的身影,冠袍文静,徐徐出现在两扇朱门间的金色日光里。

姜月见与他四目对视了一眼。

小太医是肉眼可见的心虚。

姜月见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陛下虽然性格上有些要强,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小孩儿,是小孩儿就容易受到大人蒙骗。

她只是不齿。苏探微这么大一个人了,还逗弄小孩儿。

太后娘娘向他投去耻笑的眼神。

“……”

无奈,儿子这样,姜月见还得柔声安慰。等将小皇帝安抚完毕,把他送走了以后,姜月见将苏探微叫到跟前,问他:“说什么了?”

苏探微眼睑微垂,长睫覆住眸色,“陛下封了臣的口。”

姜月见笑了一声:“不错,你们之间居然也有哀家不能知晓的小秘密了。”

这时,苏太医见缝插针转过话题:“太后,明日便是望日。”

明日是望日姜月见自然记得:“望日又怎了?”

苏探微轻咳着,道:“臣见宫中似有传统,每逢望日,太后特许部分宫人出禁采买,回家探亲。而每月到了这一日,岁皇城将有花灯游街,时至中宵,龙雀天街银龙朱海,亮若白昼。”

姜月见点头:“是的,我岁皇城的火树银花,满城灯火,是耒阳绝比不上的,你想去看看么?”

那张被陛下揣在怀里皱皱巴巴,遗失了,可能也还没发觉的心愿单,此刻,正藏在苏太医的衣袖间。

他沉吟片刻,语气谦恭:“太后娘娘带陛下与臣一同出游吧。”

姜月见眼眸微闪:“你可真奇怪,哀家什么时候答应了?小太医还得寸便进尺了?”

他眼神一滞。

姜月见哼笑:“求哀家。”

苏探微望了望太后的神色,太后娘娘微歪着脸颊,娥眉螓首,星眸微嗔,羊脂玉般的肌肤泛着浅浅的林檎似的粉光,尽态极妍。

苏太医的喉结不可见地颤动了两个上下,他压低喉音,几不可查地祈求:“求太后。”

姜月见凑近了一些,“大声点儿?”

年轻人声若蚊蚋,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视线,又低低道了一声:“求……袅袅。”

太后娘娘原本正停在青铜兽脚博山炉上的眸光宛如呆住。

面上摧枯拉朽烧开一团红晕,她忙不迭扭脸转向他:“你——”

“袅袅。”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没有给太后继续害羞的机会,他主动地,浅浅地,又唤了一声。

太后娘娘的耳根子红得如烧热的铁,触手滚烫,她扯了一下烫得能烙到心上去的耳垂,倾身,飞快地向苏太医的唇碰了一下,一触即分。

“好,”姜月见很讲信用地道,“既然苏太医都这样央求哀家了,哀家不答应,也不近人情。陛下想来也会很喜欢看花灯,那就这般说定了,明日申时末,哀家的御麟车停在南门,记得自己悄悄儿过来。”

*

要出游,太后娘娘如同猫儿偷腥,办得鬼鬼祟祟,毫不声张。

起初,还瞒着陛下不肯教他知道,等车停在龙雀天街外,一钻出脑袋,楚翊便看到了满城焰火,灯光璀璨,银龙矫矫,如出没缤纷斑斓的海洋之间,遨游深广墨蓝的天幕之中。

那双漆黑滚圆的瞳仁里,盛满了夺魄的烈焰光芒,那是一束悬挂在城角阙楼上的灯笼,长及数丈,犹如火海流泻而下,流淌到龙雀天街的尽头,与无数商埠馆舍悬挂的灯光共同汇聚成了一片汪洋。

他几乎还不敢相信这一幕。

有记忆起,他从来不曾见过治下的皇都这样美不胜收的壮观奇景。

他想了想,退回车中,向着正在四目相对,隐隐有暗流涌动的太后和苏太医道:“朕可以下车玩吗?”

不待姜月见同意,他便渴求地抱了上来撒娇:“母后,求求你了……”

姜月见本就是要带他逛个痛快,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轻笑道:“好,下去吧,母后和你一道。”

车中之人陆陆续续地走下马车,小皇帝这双脚,一旦沾了地面,就跟撒欢儿的团子似的,一刻不住地左顾右盼。

龙雀天街是岁皇城最宽、最深的一条主街,大业在武帝治下取消了宵禁,入夜之后仍有无数商客小贩沿街叫卖,游人如织,鬓影重重。这里热闹得耳膜里充斥着无数交杂的声音,可小皇帝一点也不感到烦,反而很期待走进最里边去,看看各家店铺摊位里都有一些什么东西在陈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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