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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金裘(46)

作者: 梅燃 阅读记录

加上她实在太懒,身为皇后却不理六宫,跟不上他在前朝的步调,楚珩嘴上没说过,心里其实已逐渐分离。

但真正的爆发点,仍是在于那夜,她睡梦之间,让他听见了原来这个平日里绵羊一般的皇后,其实暗中盼着早日守寡。楚珩觉得自己心里的最后一点温存与怜爱,被她这一把火烧干净了。

就算只是为了梗一口气,他也不再涉足后宫。

今天的姜月见,是朝内外说一不二的龙头人物,她本不该独自面对这一切,是他的无用,令她被迫走上了这一步,说起来,他才应当自惭形秽。

苏探微的手放轻了力度,沉思须臾,柔声道:“臣不相信,先帝会厌腻娘娘。”

姜月见明眸善睐,盈盈浅浅地回眸,睨向身后清俊如画的容颜:“哀家不想说他,只想说你。小太医,你会否有一日,厌腻了哀家,不想留在哀家身边?”

苏探微胸口的弦被轻易挑断,震了震,似乎无法说出让这双漂亮的眼睛伤心的话,他低声道:“臣不会的。”

太后的凤眸浮光潋滟起来,涌起酒醉般的感觉。

两张唇,越靠越近。

就在四片唇瓣即将碰触,合二为一之时,彼此湿漉漉的呼吸都已在交织。

坤仪宫蓦然传来一道扬长笑音:“哎哟,我来得不巧了!”

受惊的两人顷刻之间分开了身体,太后更是急匆匆地一跃而起,宛如做了什么亏心事,两张脸蛋红润如火。

姜月见望向门口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安国公人,见她一扭一扭如杨柳摆款的腰肢晃到了近前,姜太后忸怩道:“你怎么来了?”

傅银钏摆袖,呵呵笑道:“那个死男人,又气我了。”

姜月见忍着羞赧,手指向身后拂了拂,让苏探微寻个机会先出去,免得被傅银钏揪住。

口中向傅银钏回道:“还没死呢?不是说,死男人,得永生么?让哀家看看,你是不是一直貌美如花。”

苏太医搭在扶手椅上的双手一顿,诧异地看向了傅银钏。微微眯眸。

作者有话说:

楚狗:原来就是你捣乱我们夫妻关系。

第34章

太和殿, 龙涎香气缕浮沉。

年仅弱冠的年轻人,剑眉朗目,唇若施朱, 品月色水荷鹭鸶纹广袖长衫, 衬得他一身的气质内敛而温润,毫无攻击性,给人以可亲、可近之感。

小皇帝左右端详这人, 实在看不出,他哪里来的本事, 能将姑姑气成这样。宜笑姑姑有郡主封号, 幽州那两个老地头蛇,居然敢这么欺负她。

楚翊皱眉道:“今天朕跟你说的话,全是母后的意思, 你且听着, 朕问你什么, 你就答什么。”

房是安不敢不从:“臣不敢欺瞒。”

看他那丧眉搭眼的样儿, 仿佛谁欠了他巨额钱债似的,瞧着真是晦气。

楚翊梗着心头火,道:“朕问你,朕的姑姑,宜笑郡主, 她有什么不好?”

房是安耷拉着眼皮, 其实早已知道, 今日入宫面圣, 实为清算, 陛下重视“情义”二字, 不会轻易放过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自己。

他缓缓摇头:“没有。”

楚翊冷冷一哼:“那你, 对她可有什么不满?”

房是安深呼吸一口浊气,再次摇首:“臣没有。”

楚翊皱起眉峰,将手掌上密密麻麻的小抄瞅了一眼,实在没看出下文应该怎么问了。好吧,自由发挥。

“那朕再问,”陛下正襟危坐,清一清嗓,“你家中的父母,可是嫌弃朕的姑姑,生不出儿子,逼着给你纳妾?”

房是安屈膝,跪了下来。

楚翊目光一滞,看向重重缂丝屏风之后,花鸟纹理栩栩如生,尽头有一团模糊的暗影。

房是安微噎。其实这个十五岁中举,有着幽州第一才子之称的房家长公子,算得上惊才绝艳,皮囊上佳,气质出尘,恍然一打眼,能看出是个雍容尔雅的贵介郎君。

即便是跪着,这仪态也很好,身量瘦长而挺拔,不见有一分腐儒酸气。

宜笑姑姑最开始应该是喜欢过他的,否则今天也不会过来。只是后来,她还是被这个男人伤了心。

房是安道:“臣无能。家中的确有一些流言蜚语,因郡主不能怀孕,父母已经年近花甲,期盼含饴弄孙之乐,不免心急,有意,令臣纳妾。”

楚翊问:“那你是怎么想的?房家两个老东西这么跟你说,你就顺水推舟了?”

听到陛下的嫌斥之词,指向父母,房是安虽不敢有怨,仍结紧了眉梢。

房是安抱拳躬身:“陛下容谅,父母之命,是安唯有从命,不敢有违。宜笑郡主心地良善,自嫁入房家,体贴舅姑,主掌中馈,陟罚分明,细致周到,娶妻如此,房是安之幸,然而妻命固不可违,父母之命更不能不从,两相权衡,臣以为,媳唯以侍奉公婆为要,方是阖家之幸。当公婆与自己的意愿相违背,也只能夺己心志,委屈从权。”

这一番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第二种理解。

房是安的头压得极低极低,他不能观察到陛下的神情举止,小皇帝放心大胆地看向花鸟缂丝屏风,那里暗作一团,似乎连风声都没有。

但楚翊仿佛看见了姑姑此刻的眼神,充满了平静的讽刺。

楚翊起身,来到房是安的面前,将双臂背后,冷冷地看着他,虽然小皇帝个头小,站着也只有房是安跪着高,然而这天生的九五之尊的威势,却犹如山岳般将他的肩膊往下压。

那时分,房是安竟隐隐约约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是么?”楚翊挑唇,“欺君罪及九族,回答朕,除了房家两老让你纳妾以外,你对此,一点都不心动?”

这时候,房是安沉默了。

他的沉默,让屏风之后亦是一阵漫长的死寂。

房是安不知妻子在此,他以为这殿中,只有自己与君王二人,无法欺君,他汗颜道:“臣,的确有过此念。”

楚翊露出“早知如此”的神情,但房是安蓦地抬起了头,急于向陛下解释:“只是,臣心中,由始至终只有郡主一人,即便纳妾,臣心中仍然只有她一人!若妾有所出,也必定会记在郡主名下……”

终于露出了男人丑恶的嘴脸,楚翊多看他一眼都嫌恶心:“原来姑姑真的一点都没看错你,你不光没有担当,你还虚伪。”

房是安颓唐跌坐倒地,喃喃道:“郡主,是臣之挚爱。穷极一生,臣再也不会遇到像郡主这样的女子了,臣不想与她和离。陛下,臣的父母,年纪已经老迈,他们等不得了……”

话音未落,房是安感觉到,仿佛有什么无声无息地掠过了纱帘屏风,悄然地远去,如一阵信风卷起落叶,翩翩从蒙尘的心头摘落。

那种无法触摸,无法抓住的空空荡荡的感觉,让他心中惶惶不安,他急促地用自己的双目在殿中逡巡,直至,重叠朦胧的屏风影后,有什么蓦然消失,他惊慌地看向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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