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栀虞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只听到耳边响起什么,就敷衍轻应一声。
傅佑延走了,彼时已到酉时,外面天色逐渐暗下来,街上各处挂出了灯笼照亮。
温公子用手指勾起一些药膏,轻轻帮她涂抹发红的手腕,温声道:“以前没见公主戴过这镯子,是魏公子送的?”
公主的首饰有什么他不清楚,但他清楚记得,公主是被魏公子请去院子里后,手腕上多了这白玉镯子。
金丝缠白玉,真的很美,公主戴上后更美了。
他时常盯着镯子就出了神,万万没想到今日就碎了。
“是。”赵栀虞不瞒着他,说的很坦然。
温公子不再言语,心中已然明白镯子的重要性。
应当算是公主和魏公子之间的定情信物吧。
夜里。
街道上早已没了人,赵栀虞独身坐在窗前,冷风不断吹刮在身上,手指早就冻僵了,她还是坐在那儿不动。
她的确对魏沉璟动情了,这一点不可否认。
原本想着在赋宴楼里待几日就回宫,向父皇告知她已有心悦之人,希望父皇能收回那些画像。但是镯子今日碎掉了,明明是身外之物,她心里总是不舒服。
那种想把亲事定下的心情更加迫切,唯恐后面又有什么东西出现,改变了姻缘。
赵栀虞扶额,都怪魏沉璟,带她看什么姻缘,现在她都快半信半疑了,以前可是从不信这些。
从窗前下来,关上窜着冷风的窗户,屋中点着炭火,霎时暖和许多,来到火炉旁伸手烤着僵硬冰凉的手指,手掌渐渐回暖,等到不怎么冷了才入睡。
这两日的风愈发冷,街上的人都穿的很厚,赵栀虞穿的也比往日多,还披着绯色毛绒斗篷,她步行去了尹老那里一趟,还带了许多银两。
尹老没和上次那样眼眶湿润,这次笑的特别高兴,“劳烦公主还惦记着老奴,不过这些银子老奴不能要。”
说着,把那袋银两推到对面。
赵栀虞再推回去:“尹老收下吧,就当是谢谢您。”谢谢尹老这么些年都没有放弃往京城传递消息。
尹老摇头失笑:“要谢也是该谢魏公子,今日魏公子怎么没来?”
她抿了抿唇,道:“他有事,不远处的赋宴楼是我所开,尹老有事没事可以去坐坐,我常待在那儿,若有什么事儿也能第一时间跟我说。”
尹老略微吃惊:“那么大个酒楼,竟是公主开的?”
“也不全是我一人所开,还有旁人。”赵栀虞只说了那么多,另一人就是上次来信的燕国世子,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对尹老还是有防备的,不可多说。
这次来,她又在尹老口中问出了一些其他消息。
常嫣蓉和她母妃幼时起就玩的很好,两人十多年的姊妹情,每逢有人提到她们都会说一说情谊深厚,谁也没想到常嫣蓉会给自己亲姐姐投毒。
外祖父只是把常嫣蓉生母处死了,拼尽一切保住这个小女儿,全然不顾其他人的死活。
舅父一家被留在京城,知道真相的舅父舅母这些年来必定是提心吊胆,唯恐事情暴露他们一家也跟着遭殃。
赵栀虞跟舅父一家不亲近,往日走动很少,除了上次去常府问事,今年其余时日都没去过。
尹老:“你舅父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也不知道他如今过的好不好。”
她笑容淡了些:“舅父如今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富商,常府离此处不远,尹老可以去看看。”
尹老摆手:“算了,等贵妃娘娘的仇报了,我再去寻他。”
赵栀虞敏锐察觉到这话的不对劲:“此话怎讲?”
尹老犹豫不决道:“你舅父知道当年的那些事,我这么多年都没能往京城里传递消息,他在其中定然有出手过。”
“这样吗?”赵栀虞垂眸掩去眼底寒意,仔细算算,之后要处置的人还真不少。
听闻母妃待谁都不错,那些人就这样回报母妃?
她心中有股气发不出来,没有在此多留,又客套说几句话便走了,尹公子还和之前那样恭敬送她。
出了门,很不巧的碰到了几日没见面的熟人。
赵栀虞脚步微顿,本想绕开他从另一边走,谁想面前的人专门挡她的路,索性停下脚步,“劳烦魏公子让一下路。”
见到他就想起两日前碎掉的镯子,心里空旷的感觉再次袭来,很不舒服。
魏沉璟孤身一人站在那儿,附近没有马车也没有马,不知怎么来的,他脸上并无恼怒,只是那双眸子又如之前那般贪婪的黏在她身上。
“多日不见,公主还是那般美。”
赵栀虞沉默。
魏沉璟不在意她回不回话,上前一步逼近,赵栀虞后退,但身后的门已然关上,退无可退,就这样被他堵在门旁。
“公主离开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那夜,当真是让他伤心,整整一夜都没有入睡。
赵栀虞嘴角微扯:“你绑我过去的时候,有跟我说过一声吗?”
同样的,她离开也会一声不吭。
这叫有来有往。
魏沉璟眉宇透着不明的戾气,轻叹一声:“我以为公主早就动了情,你护着我的那夜,我暗自窃喜了好久,没想到终是一场空。”
两人挨的很近,对方身上的气息闻得清清楚楚,那是一种熟悉的味道。
赵栀虞发现此处路过的行人特意往他们这边看,眉头轻蹙,伸手推了推他,“有什么事去人少的地方说,在此处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魏沉璟后退两步:“此处离赋宴楼很近,不如就去那儿谈?”
“好。”
二人来到赋宴楼,温公子不在楼里,小二见公主带了位眼生的公子来,自然不会上前问情况。
赵栀虞领着魏沉璟来到她所住的放屋里,后者进来后,眼神打量屋中的各个角落,视线最终停顿在梳妆桌上。
上面碎成几半的白玉非常引人注目,有些白玉上面还缠着金丝,哪怕不完整,瞧着也是漂亮极了。
魏沉璟眸光沉下来,眼神瞥到赵栀虞手腕,上面空框一物,还是那般白净漂亮,但就是不如之前看得满意。
“公主还是把镯子取下来了。”
他语气听不出个所以然,但能从他眼神中看出阴郁。
“我本来就不信算命之说,取下来也没什么。”
“难道公主当真一点都不在意?”魏沉璟猛然抬高声音,眼中被阴郁充斥,上前一步抓住赵栀虞的双肩,一抹痛意在眸底划过,“这么久了,公主就没有对我有过分毫情动?”
赵栀虞对上他阴鸷的双眸,皱眉,撇开脸:“自然对你情动过。”
魏沉璟抓着她肩膀的力道松了些,眼里的阴鸷被情意替代,哑着的嗓音有几分卑微:“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摘掉?”
他早已将镯子当做送给公主的定情信物,现在却碎了,想想都觉得心痛。
赵栀虞挣开他的钳制,很不自在道:“不是我摘掉的,只是不小心碰碎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