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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西楼录(36)

作者: 借瓷 阅读记录

老尼听得,面上一片灰败,只觉遭了戏弄,奈何她们三姑六婆本就靠这些个走动谋生,暂且还不好跟王熙凤撕破脸皮,左右不过一事未成,虽可惜那些银子,到底也勉强收拾好那起子不情愿,恭恭敬敬除了净室,此事也便作罢了。

待老尼走后,凤姐儿自个儿歪着休息片刻,便将黛玉推醒过来,吩咐雪雁她们将自家小姐洗漱收拾了,便和人一同将黛玉送到铁槛寺门口,正见得一辆画有林府标识的车已停在那处了,对过信息,见雪雁她们也都认得马夫,凤姐儿便将人送上车去。

待人走得稍微远些了,其余人皆为瞧到,独独凤姐眼睛好,又专注地送黛玉,便能发现有人骑马靠在了林家马车附近,悠悠然一同往城里走去。

凤姐还困惑是何人,宝玉便携着秦钟匆匆从郊外跑回来,见着凤姐了,忙问她可见到悟空,原来他们方才正在村子里头逗猫找狗,突然发现有人驾马飞驰而过,宝玉前些日子方见过悟空,认得他的身形,正惊异着要将人叫住,那人便一阵风似的飞驰而过了。

宝玉还在困惑那人是否真是悟空呢,思来想去到底琢磨不出来,若真是他,倒是不知道其人为何也出现郊外,况且来去匆匆了。

凤姐听他们这么一说,几乎是瞬间便确信刚刚飞驰而过赶到黛玉身侧之人便是悟空,又见宝玉和秦钟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知怎得想起方才自个儿推拒老尼的话:“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凤姐便不由得摇摇头,劝说宝玉两个,道只怕是他们眼花看错了,所幸宝玉两个也没有追究,叹叹气又自个儿找乐子去了。

凤姐便自跟平儿又回净室歇息,平儿道:“贾府果真留不住这位林姑娘,只怕林府好事将近了。”

凤姐笑笑,将平儿也拉入被子中来,两人倚靠着,她才笑道:“你眼睛果然也是一等一的尖。不过这话说得也无半分错处,我瞧着林丫头如今和昭亲王的架势,倒比跟我们的宝贝金疙瘩宝二爷要强上许多。”

平儿点点头,不再说话,帮凤姐将领子上的扣子送了,叫她躺下给人按着额角。

窗外日头还盛呢,冬日里头正是少有的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三姑者,尼姑、道姑、卦姑也;六婆者,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也。都是古代妇女的传统职业,靠走窜在各家各院的后院中为人干牵线搭桥之类的事情获取收益。

第37章 第十九回赴宴黛玉初遇贾元春,巧谱鸳鸯悟空动灵机(上)

这年入了冬至,梅花欲开,初雪倚窗,黛玉早晨便在府中跟如海吃过饺子,午后正昏昏沉沉歪在榻上过午。忽而间钩星带了个帖子过来,原来是二公主知晓她先前搬府忙碌,许久没有约她进宫,今日正见花园中的寒梅尽绽了,又正是冬至日子,便邀她入宫小坐片刻。

黛玉日日来已习惯闺中姊妹们的邀约,前些日子还随应二小姐应月华出门去赏雪,便叫人留了条子给林如海,梳洗打扮一番,自进宫去了。

二公主宫中果然已见腊梅初绽,红梅与雪交相辉映,叫在场的两个姑娘都起了诗兴,咏上两首赞梅歌方作罢。待两人走遍偏殿这片梅林,便才回到殿内休息,自有伶俐的宫女们秩序井然地将热茶和点心上齐。

黛玉正同二公主讲话,听她说御厨新研制的梅花糕入口即化,酷似冰雪口感,又添及几分梅花香,颇有雅致。

黛玉便伸手也捻起一块儿梅花糕,说说笑笑着品了,果然如二公主所言一般,自带一股别样的清香冰凉。

说话间,有人上来添茶,黛玉眼神一错,便瞧见方才呈上梅花糕的女官。见那女子生得雍容风流,鬓发明润,肌肤丰泽,不似宫中做女官的,倒像是哪家的大家小姐,身侧还伺候了个丫鬟。

黛玉自然知晓宫中每年中选小选自有世家勋贵抑或豪富人家的小姐入宫备选,在宫中当差做个女官女史的,或者陪公主伴读,日后便可被赐婚给皇家宗亲,抑或朝中贵臣子弟。

只皇帝无心纳秀已取消了大选,又不忍年轻女子都入宫来磋磨岁月,便许她们自由婚配,况且本朝只两位公主,也选不了多少伴读出来。

因而近许年来,参加中选小选的人家都少上许多,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出嫁去了,毕竟都是在掌心宠大的娇滴滴的贵小姐,哪里肯进宫里来任别人使唤。只有少数落魄士族与商人肯将女儿送进宫来搏一搏命,将家族兴荣全数寄托在入宫的女儿身上。

黛玉越思考着,越发觉得这个女官面容有说不出的一丝亲近,好似曾日夜相对过一番,便不由得再抬眼去看她。

那女官见她神色,也施施然回了一笑,自然是眉目绝美,身姿端正的美人笑,叫黛玉也微微红了脸,暗叹其比之家中姊妹也是不差的。

一侧的二公主早瞧见两人之互动,与那女官对了一下眼色,便笑道:“林妹妹可是觉得此人眼熟?”她伸手指了指那女官做示意。

女官自然上前来,到黛玉面前行礼:“奴婢元春,见过林大小姐。”

黛玉这才反应过来,小声惊呼,连忙道:“竟是元春姐姐,恕我眼拙了,只觉姐姐面善,原来竟是如此。”说话间,她示意过二公主,便请贾元春也在一侧的椅子处坐下。

见元春只坐了椅子不到三分之一处,腰背具直,又忆起元春先前自称的“奴婢“二字,黛玉先是心中一酸,她自知元春入宫是多年前老太太亲自跟太上皇求的,多年来也不见她在宫中有甚么消息,没曾想如今一见,她仍是当年求来的女官身份,只调到了二公主宫中当差罢了。

元春年岁应是十八,若未入宫而在家中当贾家此辈唯一一位嫡亲大小姐,恐怕早已嫁得乘龙快婿,与黛玉相见尚能摆出表姐长辈的面子,何至如此。

如此想着,黛玉哪能不心酸,她本便是多情之人,年岁见长间又尤为关注得身边女子境遇,倘若不撞到她手上还好,若叫她真见着了,免不了嗟叹三分,竭心尽力去改变其人境况。暗自慨叹于贾元春入宫多年仍未有任何解脱之法,任她从前是京城中怎样得意的娇小姐,都被困囚于皇宫的牢笼中。

贾元春早从旁人处知晓黛玉的性子,并不装样清高,思及从吴贵妃处探听来的消息,狠咬下唇,作出一派我见犹怜的模样,打着亲情牌与黛玉交谈,话语间自从二公主将要定下的驸马入手,渐而间讲到自己的婚事。容姿皆是落寞,半点瞧不出入宫前曾于祖母母亲保证的势必在宫中出人头地的狠劲。

黛玉自不是傻,怎生之前多次入宫都未曾见到贾元春,而今日二公主便邀她赏花而偶见得,只怕不知二公主与贾元春之前达成了些什么协议,才叫人到自己面前来的。

黛玉放手与二公主交往,自是先问了悟空,毕竟皇室中人的站队不比一般臣属,二公主表面是太上皇那边的人,代表四王八公的勋贵阶层,母亲柳昭仪也是勋贵家出身,天然立场便与太子一派相反,倒隐隐在太上皇的引导下与同是勋贵母家出身的吴贵妃所生二皇子瑞亲王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