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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教夫君觅封侯(91)

作者: 谢朝朝 阅读记录

一团团明艳动人的粉在无穷的碧色间铺陈开来,煞是美丽。

姜锦望着荷塘放空,余光里,小池塘西面层叠的假山后,忽然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影。

身形高大的卢宝川大步走在前头,散步也散出了行军赶路的气质。在他身侧的女子螓首低垂,姜锦好生辨认了一会儿,才敢确认这是裴清妍。

若不仔细看,只觉得是盲婚哑嫁的新婚夫妇打破隔阂,重塑缘分,可姜锦远远看着,却实在从他们的相处中品不出什么恩爱的意味。

月光笼在裴清妍的身上,她垂着眼睫,举手投足皆为刻意,眼里眉梢更是闪烁着算计。

好在卢宝川是个脑子里没上弦的粗人,一点没觉察出来。

其实若不是姜锦见过前世他们真心相处的模样,大概也不会觉得有哪里奇怪。

前世,裴清妍娇气不改,满腹小心思,纵然和卢宝川有前头的缘分,嫁过来之后的日子也依旧是不习惯,卢宝川又不常能回来,两人之间磕磕绊绊。

到了后来,卢宝川的眼疾恶化,从夜不能视到彻底瞎了,所有人都觉得,裴清妍这种眼高于顶的贵女,很快就会心思浮动、另做打算。

可她没有。

卢宝川双目尽渺之后,裴清妍便一直做他的眼睛,再未分离。

这辈子……她虽然也在卢宝川身边,可是很显然,她只是为了自己不要活得太狼狈,至于以后如何,那是谁都预料不到的事情了。

此时想来,姜锦倒也不是为他人的感情而伤怀,只是终归为难以捉摸的命运叹了口气。

婢子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姜锦抬头,听她温言说,大夫人那边叫她过去。

姜锦收敛思绪进了院中。

她没有啰嗦,直抒胸臆。

薛靖瑶坐于上首,腿上的羊毛小毯子换掉了,改成了张轻薄的纱被,想来是夏日天气转暖,她腿上的旧伤也好受了些。

她波澜不惊地开口回道:“哦?你想回一趟云州,再去一次刺史府?”

姜锦颔首,道:“先前来范阳的路上,我偶然救下的那个女子,是云州附近一处小镖局家的女儿。她父兄俱丧,先前她追查报仇,查来查去,查到和刺史府的一个姨娘有关系。”

“大夫人先前也告诉过我,云州附近有私挖铁矿的痕迹。这么多林林总总的细节堆积在一起,或许回去一趟,我就有办法找到些什么线索。”

“下月望日,是我养父姜游的忌日,用这个理由,我回去一趟合情合理。”

薛靖瑶在认真思考她的提议。

之前她想安排人潜入裴焕君的府邸里查些东西,加上怕打草惊蛇,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始终没能成功。

若是能名正言顺地在这刺史府里呆上几日……确实是有利的。

薛靖瑶微微抬起下巴,她与姜锦对视,旋即道:“如果查出来些你不愿接受的事实,你届时可会如实相告?”

姜锦歪了歪头,看起来有些伤脑筋的样子,她说:“大夫人,我生平最恨被旁人蒙在鼓里,只要是真相,无论如何我都可以接受。定不会有虚言。”

薛靖瑶摆摆手,道:“那便依你所言,细节处我会盘算好,到时再派人知会你。”

人的立场总不会是一成不变的,薛靖瑶的言外之意,姜锦也能听明白。

她如今算是被信任的那一方,否则也不会在城防中有一席之地了,正因如此,所以薛靖瑶也不可能让她孤身前去,无论是出于帮手还是怕她与危险的势力有私,一定会遣人与她一起的。

情理之中的事情,姜锦淡然点头,叉了叉手,道:“多谢大夫人体恤。”

——

回去之后,天色已晚,姜锦骑在马背上,看见她家门槛上蹲了个小孩儿,遥遥眯起眼一看,便瞧出来是薛然。

“一直在等我?”姜锦一记后踢跳下了马。

她还未站定,薛然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主动要给她牵马。

听姜锦问话,薛然点了点头,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说:“没有等很久,只等了一小会儿。”

姜锦可不信,她方才都瞧见了,这孩子从门槛上站起来的时候,腿似乎都有些麻了。

她和薛然并肩往马棚走,很是把他当成大人来对待,她问:“可是急着练武?”

薛然犹豫了,最后还是说了实话,他说:“如果我说是,那阿姐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有良心,都不想着你,只想着练武?”

姜锦道:“当然不会,我们日日都见面,有什么好念着的。”

她顿了顿,没有回避薛然之前的遭遇,她说:“我知道,你是想为爷娘报仇,才如此急切地想要强大起来。”

“来,我们这就开始。”

薛然重重点头,稚嫩的瞳孔中透出坚定来,这些日子里,无论多辛苦他也没喊过一声累。

姜锦盯着他练武,心里琢磨着怎么弄才好。

她闲暇不多,过阵子还要去云州。凌霄也暂时帮手不上的,她的二哥受的伤不轻,光照料他便已经很辛苦。

只好去武馆请个师傅回来了,姜锦叹气,薛然这孩子天赋异禀,若是半桶子水来教反倒是误事。

习武之人最看不得好天赋被浪费,姜锦也不例外,但如今也只好先这样了。武学之道一日都不可荒废,她这边总顾及不上也不是个事儿。

翌日,上值之前,姜锦去了一趟附近的武行,给薛然请了个师傅回来。

没过几日,薛然便吞吞吐吐地和她说了自己这两天的感受。

武行的师傅也找了姜锦,真诚建议她换更厉害的人来,以免耽误孩子。

姜锦有些纠结,最后,她一拍脑门,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

晨起,裴临在院中的梨树下,练了一整套拳。

伤其实还没好全,但他显然不是闲得住的人,没有现在就去抓十几斤重的长/枪舞它个猎猎生风,就算他尊重那一箭了。

裴临的视线掠过武器架上、枪头上缠着的红步,手心有些痒痒,正想好歹拿来掂一掂,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与姜锦不同,姜锦算是全然在军中任职,然而他当时揭榜进城到了薛靖瑶的面前,谈的却是交换的条件。

一点在范阳境内豢养自己的私兵的权力,当然不只是拿杀几窝山匪这样的小事来换的。

就连薛靖瑶当时命人所张那榜,也未必是真的要找人剿匪,更深一层的意味,也是想要拉拢发展新的势力。

外敌来临,譬如突厥来袭,裴临自然当仁不让也要率兵上阵,但平素却不必像他头顶的这个职衔需要的那样,点卯上值。

他独居在此,连个仆佣也未请,元松元柏要找他也不会敲门走正门,所以听到这阵有些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时,裴临动作一顿,反手抓住了长枪。

站在门外边的薛然半天没等到回应,一双小手便又握在了门外的铜环上,正预备着再叩一次门呢,门内忽然传来一股极大的开门的力道,小孩儿个头小身子轻,就这么被甩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