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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教夫君觅封侯(7)

作者: 谢朝朝 阅读记录

好在后来姜锦想明白了。

她活得堂堂正正,此生所得无一不是靠自己得来的,相比之下,该是那些吃穿用度皆靠人供奉的人抬不起头才对。

重活一世,她就更不在乎这些了。他问,她便答。

姜锦轻抬眼睫,见裴临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她正要偏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忽然就看见了他肩头渗出来的一点鲜艳红意。

她不甚礼貌地指了指那里,道:“伤口应该是裂开了。”

裴临没有低头,他淡然地伸出手摸了摸包扎在伤处外的布料,再一抬手,只见掌根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他“嘶”了一声,开口却冷静得很,仿佛这伤是生在旁人身上一般,“要劳烦姜娘子,再拿一些疮药来了。”

姜锦是肩上中过箭的,此时不免感同身受地打了个抖。她有些急,匆匆转身去拿药,又去开了姜游生前私藏的老酒,濯净了一双手。

她动作极快,几息之间便回返过身来。

裴临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受过伤,他行兵打仗的风格刚硬,伤筋动骨时常有,擦破血肉那更是稀松平常。

姜锦给他处理伤处的次数实在是太多,多到这些动作几乎融入了她本能的反应中。

直到她下意识坐在床头、他的身侧,要探向他衣襟的手才终于顿住。

不对。

他不是她的丈夫,而她也不是他的妻子。

姜锦收敛眉目,转而反手将掌心中的药瓶送到裴临眼前。

她冷淡道:“崔公子自便。”

裴临的手指一顿,停在她的掌心。

他的话音依旧平静,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姜锦,尽管她并没有在看他,“手臂上的伤口,好像也裂开了。”

微凉的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手上的薄茧,小巧的药瓶在她掌心打了个旋。

“姜娘子不若送佛送到西,帮我上药可好?”

汩汩的红正顺着他骨骼分明的手背蜿蜒流下,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不对。

有哪里不对。

姜锦眉心微蹙,抬眼,对上裴临点墨般幽深的瞳仁。

他在试探她。

作者有话说:

头一次写比我自己还穷的女主:D

——

第5章

“姜娘子心善,崔某……铭感五内,他日必定不会忘怀。”

裴临的话音不疾不徐,药瓶在他掌中转过一圈,转眼间又被轻轻放回了姜锦的手心。

他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袖手间眼神交汇,姜锦捏紧了拳头,心下有了思忖。

她一时不察,怕是在他的面前露了些纰漏。

眼前的裴临也不过十六七,她对他实在太熟悉,又下意识觉着他受着重伤,是以把他从山林中救回来的时候压根没想太多,不曾掩饰自己。

她竟忘了,一个连青县都不曾出过的村女,纵然有点拳脚功夫,是个猎户,又怎么会有今日这般处变不惊的胆识?

上辈子的她也是怕的,只不过一边哆嗦着一边救人罢了,并不曾像今夜一样,游刃有余地止血治伤、应付醉鬼、处理屋顶。

姜锦疑心裴临已经在怀疑她的出现有问题了。

前脚被人追杀,后脚在这荒山野岭里就出现一个过于坦然的姑娘来救他,如此巧合,确实怎么嗅都是一股阴谋的气息。

姜锦若有所思,她展开合拢的掌心,伸出手指,拈起了药瓶上的小木塞。

再回避未免显得太心虚,她既把“挟恩图报”都摆在了明面上,眼下有给他上药、让他多记她一笔好的机会,怎么会拒绝呢?

转念一想,姜锦又觉得裴临对她有了防备也不算坏事。

他不信任她,他们之间只有银货两讫的关系,那想来她与他也就不会像前世那样,有机会结伴去云州了。

姜锦倏尔便想清楚了自己要怎么做,她眉心微动,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裴临摇了摇指间的药瓶,巧笑倩兮:“这是猛药,全倒下去,哪怕断了胳膊腿也能止住血。不过……可不便宜。”

她决心把市侩进行到底,狠狠表演了一番。

纵然裴临擅于揣摩人心,也无从得知她心里的这些念头。

他只是静静地听她说完,随即牵动唇角,微微一笑,“姜娘子可曾听过,清河崔氏?”

听过,你娘不就是崔氏女嘛,姜锦腹诽,面上却假作震惊,道:“你是说,你姓的是这个崔?”

见裴临颔首,姜锦尽其所能地表演了一番,又殷勤地扶他坐起来些,甚至还有闲心往他背后垫了个粗麻枕头。

打定了主意之后,见裴临一副等着她动手的模样,姜锦倒也不扭捏,坦然伸手去解他的上衣。

裴临身上的衣裳打眼一看不过寻常,仔细瞧,才能瞧出华贵来。只是暗青的竹纹早被鲜血的红洇透了,在昏暗的夜间显得有些诡异。

这么好的料子就这么浪费了,姜锦指尖一顿,觉着实在可惜。

姜锦垂着头,露出光洁的一截后颈。裴临瞧不见她的神情,理所当然地将她的犹疑理解成了害羞。

他轻笑道:“某观姜娘子行事落落大方,没想到,竟也有拘泥羞赧的时候。”

姜锦嘴角猛地一抽。

羞赧个屁啊,你身上有哪里我没看过没摸过?

只是这些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面对着一个已然无知无觉的裴临,姜锦心里本就憋了一口气,眼下更是如此。

她只好假借去拿近油灯,走远两步,好生缓了缓才再走近。

回身之后,姜锦坐在床头一侧,不去想其他,只专心地去解裴临的衣裳。

初秋,衣衫还不厚重,很快就被她解开了。

其实在扛他回来之前,姜锦在山上便处置过这些伤处,但那时他昏迷不醒,又有性命之虞,她情急之下也没顾得上许多。

可现在不同。

雨越下越小,叮叮咚咚,竟称得上有些好听。已是后半夜,屋外天光昏沉,衬得陋屋内这一点火光格外的晃眼。

她能看见裴临左肩上的那一道剑伤,皮肉翻卷,鲜血淋漓;也能清晰地看见,橙黄的焰色打在他遒劲有力的腰腹上。

裴临看起来清隽文气,却是自小习武的,弓马骑射无一不精,从他的身形轮廓便可窥一二。

姜锦眼神一闪,抿着唇别开了视线。

她没有想到,若干年后,他竟会在这样的时候与她裸裎相待。

不过……姜锦承认,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身体对她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

她生性倔强,裴临冷淡外表下更是刚愎自用得很,前世互通心意了也没影响他们继续针锋相对。

只不过白天为了不同的意见互别苗头大打出手,夜里打着打着就打到了床上去。

说起来,他们的身体比性格可要契合太多。

姜锦咬着后槽牙,努力把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抛出脑海。

她深吸一气,沉下心来,一手按在了裴临的肩上,一手替他清理伤处。

油灯的光亮有限,为了看清楚些,姜锦不得不凑得很近。暖意盎然的火光同样照在了她莹润的侧脸,莫名地有些烫。